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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不如你

2018-12-30 15:18 来源:散文网

  
  凌晨,我又做梦了,又梦见了你。
  
  你离开我们已经快30年了,可是你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还真真切切地铭刻在我的记忆里。
  
  我说,“大学毕业后,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你买好吃的。”我说这话时,你正在平房里,也就是我的卧室兼书房里,对着书桌上码放着的一大堆书感叹:“这么多的书,我的大孙女都要把它们吃到肚子里呀!”而当我读了那些书做完那些题后,终于上了大学,仅仅才一年多,你竟然撒手人寰,让今生今世的我再也没有机会兑现对你的承诺……
  
  妈妈告诉我,当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本来就瘦小的你更加的瘦小,因为你吃不下任何东西,因为你得的是那些年我们这个地方许多人得过的食道癌。得了食道癌的人,只要到医院检查都是晚期。远在新疆的三姨娘赶回来了,和妈妈一起去乡下你的家里陪着你伴着你,那是你亲生的两个女儿啊。
  
  你住在乡下亲生儿子的家里,那是你40岁时才生下并存活下来的唯一的儿子。为了这个儿子,你和年长你13岁的丈夫,一定盼了许多年,说“望眼欲穿”也丝毫不为过。妈妈的小名是“买弟”,大名是“超男”,你的丈夫甚至把幼年的妈妈当成了男孩子去养,可以想见你们是多么盼望生个男丁啊。(散文网原创投稿 www.sanwen.org.cn)
  
  其实,先前你曾有过两个儿子。第一个儿子生下来七天就夭折了,这虽然不幸,但在过去那个缺医少药的上世纪三十年代也算平常。妈妈告诉我,五奶生了十几个小孩,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你的第二个儿子叫小龙,生肖是龙,特别俊俏。可是听闻你的夫家是大户是地主,二皇(就是伪军)就把你们抓了去关起来。保长的老婆不生养,看见小龙特别喜欢,对你们说:“只要把小孩给了我,我就放了你们。”你们怎么可能答应啊?当时你的夫家,兄弟五人都已成家立业,早就分了家。你的哥哥只好卖了你们这一房的房子和土地,再拎着卖房卖地换来的厚厚的两大捆的钱去赎你们。
  
  你们终于回家了,可是家却没有了,房子没了田也没了,你们搭了个茅草房子暂时栖身。二爹从自己的田里拿出一亩地给你们种,但不是无偿的,你们要把收成的一部分给他,也就是算租种。“亲父子,明算账”,更何况是已经分了家的兄弟呢?兄弟姐妹,各受各罪,各享各福,这无可厚非。其实,二爹已经算是帮你们啦。你的丈夫排行老大,被二皇抓去的还有五爹一家,他们家也是卖房卖地去赎人。
  
  那天晚上,和妈妈在萧湖公园散步,她告诉我五奶也被二黄抓去了,放在有蛇的大水缸里。而数年前妈妈说的是,你的丈夫被抓去后放在有蛇的大水缸里。难道是妈妈记错了,还是他们都被放进有蛇的大水缸了?其实不论是你的丈夫还是五奶,只要是被二黄抓去的人都遭受了无数的非人的折磨与凌辱。你和丈夫钟爱的宝贝儿子小龙,回家后不久也夭折了。何其不幸?!
  
  你,命运多舛。
  
  你本是乡下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只可惜你才几岁妈妈就去世了,你的父亲续了弦,后妈又生了好几个小孩儿。当你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在私塾里读书时,你只能照看着同父异母的妹妹,站在私塾的门外聚精会神地听着。虽然你没进过一天学堂,却会念《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陈王……”你分得清耳东“陈”和翘脚“成”;你知道王宝钏和薛平贵的故事,知道王宝钏苦守寒窑18年,终等来薛平贵荣耀归来……你还识字,虽然不多,却不像旧时代的那些女子,大多目不识丁,基本都是睁眼瞎。
  
  你是小脚,却又不太小。因为你缠过脚,但是疼爱你的父亲看见你痛苦的模样,又让你解下缠裹你双脚的长长厚厚的裹脚布。许多年后,当调皮的小弟在自家的水井边,把从屋檐下掏出来的小麻雀进行宰杀时,你迈着小脚认真严肃劝阻的模样,我永远都记得。
  
  我记得的还有过年的时候,你带着我们姐弟三人用大红纸剪个小旗子,再拿两棵青蒜,拿用面粉和热水搅拌和成的浆糊把它们粘在堂屋的门旁墙壁上,一边粘一边念念有词:“齐了齐了,算了算了。”这就是你对生活的祈祷与期盼,该有的都会拥有,该忘记的都忘却。我们姐弟三人陪着你看纸牌,宽1cm长5cm的农村人常玩的纸牌(外形和韩国的一种纸牌很像),玩大对子小对子,你总是故意输给我们,让我们赢钱。你还给我们压岁钱,给我和妹妹都是一张五元的新钞票,给弟弟的是十张花花绿绿的两角的钞票。你之所以这么做,一来,小弟太小,不识钱;二来,在你的心中,我们姐弟三人都一样重要,都是你疼爱的外孙女外孙子。年复一年,和你一起过新年,我们都很开心。
  
  你嫁给丈夫时已经22岁,在当时你是一个老姑娘。因为先前你许嫁的那个男子被抓了壮丁,一去十来年,那个人一直杳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嫁给后来的丈夫之前,你有了名字,并不是人们常说的“待字闺中”,而是因为解除婚约需要经过官府宣判,你必须有个名字,此后,你很平静地告诉别人:“我叫陈淑珍。”
  
  你的丈夫先前有过一个老婆,生过两个女儿,她像你的妈妈一样,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妈妈告诉我,三奶给你的丈夫介绍过自己的妹妹,但被你的丈夫拒绝了,他说看看她那既不能干又有些邋遢的模样就知道她妹妹是什么样子了;二奶也给他介绍过同村的姑娘,但也被拒绝了,他说北乡的人“穿衣服里外蓝”,外面蓝是布料原来的颜色,里面蓝是穿的太脏的缘故。后来又有人介绍了你,于是有一天,他穿了新衣,戴了新帽,去了车棚——那里是用人或者用驴推动水车的地方。当你从家里出来,先是在莲花缸里淘米——第一遍淘米水富有营养,淘米水留着喂猪——再到河边淘米时,他看一眼就很中意。他看见了你,而你却不知道他在看你,但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就是与众不同。而你的父亲却不满意这门婚事,因为你是去给人家做填房,而且前房还留下了一个五岁、另一个三岁的两个女孩子。但他经不住你的继母的劝说,“这么大的老姑娘,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待在自己家中,还是给人家吧。”22岁的你离开了陈家大院,跨进了高家的门槛。
  
  你不但有些文化,而且女红很不错,会绣花,会缝纫。十里八乡的人经常大老远地找来,请大奶奶你给她们要做的布鞋的鞋面撒个花样,花花草草,蝶蝶莺莺燕燕,栩栩如生。你能纯手工缝制一件对襟大褂,还会盘上精致的纽扣,蝴蝶扣、琵琶扣等等。在小弟家的阁楼上的老箱子里面,还有几双用本白色的棉线或者浅棕黄色的麻线纳的厚厚的布鞋底。那是你亲手纳的,我们小时候穿的一年四季的鞋都是你给我们做的。
  
  你先把旧布平铺在拆下来的平放着的门板上,然后刷一层浆糊(自制的)铺一层旧布,再刷一层浆糊铺一层旧布,如此重复许多次,是十几层还是二十多层,记不清了。接着把它晾干,再按各人脚的大小、形状剪裁。最后把锥子在又黑又油亮的头发里蹭几次,在鞋底上扎一个孔下一针,再扎一个孔下一针……从鞋底的外延顺着缝一圈,然后在间隔0。3CM的里层再缝一圈,以此类推,一直缝到最里层。你的针脚细密、整齐,这样的鞋底很耐穿。鞋底做好后再做鞋面,斜面也是好几层布,也是用浆糊把一层层的旧布粘在一起,最外面的一层是新布,都是一色的,有黑色、藏青色、大红色。鞋面上绣上好看活泼的花样,最后把鞋面和鞋底缝合在一起。穿着你做的鞋,我们姐弟三人十数年一直如此,直到后来有了力士鞋,你做的鞋才渐渐地被冷落。爸爸妈妈也穿你做的鞋,舅舅、舅妈、表妹、表弟也穿。穿你做的布鞋,从来不会生脚气,走路稳当舒适。小弟家阁楼上的那几双鞋底,都是特大号的,那时你给爸爸纳的。
  
  你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
  
  不幸的是你成了后妈的女儿,自己又做了别人的后妈;不幸的是你和家人被二黄抓去,并因此倾家荡产、一贫如洗;不幸的是你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而你丈夫先前有的是两个女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该是多么地盼望有个儿子啊;你36岁终于生养了一个女儿——就是妈妈(共和国的同龄人),四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个时候吃苦耐劳的你和丈夫已经盖起了两间房子,更大的不幸却降临了,你的女儿八岁(虚岁)你的儿子四岁,你的丈夫却生了重病,就是现在的尿毒症,先是脚麻木,后来是腿,再后来是上身,最后蔓延到颈部,当有人把你的儿子抱到你的丈夫跟前,他痛苦万分地摇了摇头,示意赶快抱走。妈妈告诉我,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养不大这个宝贝儿子了!他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三人,在人世间艰难地生活。
  
  你八岁的女儿,也像你一样心灵手巧,会绣花也能干农活。当扫盲班进村给大人们扫盲,大人们还没学会,你的还是个小女孩儿的女儿却都学会了。缘于此,她背起书包进了学堂,虽然上学的路上早早晚晚要经过一段高高的吓人的芦柴荡,虽然有些爱恶作剧的男娃子会躲在某个地方冷不丁地窜出来吓唬小姑娘,虽然只读了四五年(因为学费拖欠而退学),你的女儿也算个能文识字的人啦。在当时,不要说农村里识字的女子非常少,即使是城市里也有许多女子是文盲。
  
  在那样艰难的岁月,身在农村的你的儿子,却一直读到了高中毕业。那是因为你善良勤劳,把住在你家里的下放青年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照顾得很好,其中的一位说,“高大奶家的小四哥,如果不再读书就太可惜了。”是他,资助你的儿子读完了高中。如果你的儿子能够像现在的人正常考大学,他一定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大学生。做了民办教师的他,后来成为了学校里的主任,脑袋瓜却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固守读书人本色,当校长问他如何处理征订教辅资料而得到的回扣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打入集体收入。”那笔钱有没有打入集体收入不清楚,清楚的是他被从一个较大的完小(小学几个年级齐备)发配到一个更小的村小(只有两三个年级)。当我初中时去好朋友家里玩,人家父母非要给吃的东西给我,我坚决拒绝,我说:“我妈告诉我,不要随便拿人家的任何东西。”
  
  高家,曾经被二黄抓过的两房,虽然倾家荡产,但后代都很争气,都是读过书的人。五爹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教师,他们家是名副其实的教师之家。遭过罪的五奶晚年生活幸福滋润,白白胖胖,富态的样子,活了80多岁。
  
  你的女儿,做过生产队的计分员、卫生员、大队(也就的乡里)宣传队的队员。唱淮剧,她无师自通,是台柱子,那些年,她演的铁梅没人比得上。可是她的红卫兵的袖章曾经被人扯下来过,那是让她非常伤心痛苦的事情。有人举报曾租种过高家的田,还给高家的人干过活,高家是地主。土改时,因为五爹是文化人,土改队进村时请他帮忙做事,五爹给高家定的是中农而非地主,后来又在“中农”的前面加了一个“佃”字,意思是虽然是中农,但是没田,还要租别人的田去种。所以妈妈才有机会戴上红卫兵袖章,三姨娘处的对象是军人,军队派人来村里搞政审,邻居们说“高家是中农,是好中农”,他们才能够顺利成亲,三姨娘远嫁新疆,成了部队农场的一员。妈妈告诉我,幸亏当时有个远房亲戚在大队做书记,他说,“人的出生是不可以选择的,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出生不可以选择,但是道路可以选择。难道你们是要让她重走过去地主家的老路吗?”在他的斡旋之下,你的女儿终于又戴上了红卫兵的袖章。
  
  如果你的女儿没有读过书,她就不会和你的女婿谈对象,就不会在淮安朱桥和南通狼山之间鸿雁传书。如果没有那一封封的情书,你就不会拥有一位性情温和、善解人意的好女婿。你的女婿退伍复员后,先是做了五年的赤脚医生,后来做了采购员,经常要出差,而家中又有三个年幼的孩子。你的女儿除了忙生产队的农活,还要搞副业——做裁缝,一年365天,除了过新年的那几天,天天家里家外地忙个不停。所以,只要不是农村大忙时节,你就会从距离县城大约30里的乡下朱桥来到城郊的女儿女婿的家中常住。
  
  女婿的父母早在他刚考上县中初一时就都已经离开人世了,早在他成亲之前,三个姐姐出嫁,大哥二哥也成家了。大哥的大女儿比你的女婿还要大几岁,当你的女婿成亲时,他的二哥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当然弟兄三人早就分家了,所以女儿女婿的家庭关系不复杂,住在他们家就和自己家里一样,甚至可以说生活条件比乡下自己的家(你的儿子的家)里还要好些。煤油炉、煤炭炉都是女儿女婿心疼你而给你置办后送到朱桥去的,这两样东西在当时的乡下也算是稀罕物件了。
  
  当你在路上看见有人拎着一篮子的鸡蛋时,你会让人家跟着你来到女婿的家里,因为那一篮子的鸡蛋你都要了,而那人起初怎么也不相信。在物质匮乏的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不起眼的老太太一下子就把一篮子的鸡蛋都要了,不能不令人生疑。那人直到跟着你到了你女婿家拿了钱,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你的肺出了毛病,也就是肺结核,听说用开水冲鸡蛋对治愈肺结核有好处,于是每日的鸡蛋你从未断过。你曾经欣慰地告诉旁人:“这些年,喝进我肚子里的鸡蛋用笆篓扒,要扒好几笆篓。”上了年岁,你的牙齿也像其他的老人家一样脱落了不少,女儿女婿带你去南门大街新华池南隔壁的那家私人珍所,为你换了假牙。戴上满嘴假牙的你,常常不经意地对我们说,“我这牙齿,连炒蚕豆都咬得动。”不过,细心的女婿还是经常去酱园店给你买豆腐乳,像鸡蛋一样也从未断过。我们姐弟三人也跟着你沾了不少的光,饱了不少的口福。你的女婿知书达理,从未和左邻右舍拌过嘴,对你更是好,比女儿对你还要好,因为你的女儿是个急性子有些暴脾气,她吼过你,而你的女婿却从来没有过。女婿把你当亲妈待,甚至比待亲妈还要好。
  
  你的儿子高中毕业,在那个靠推荐才能上工农兵大学,你的儿子一点机会也没有。他是你40岁才得到的儿子,特别地钟爱,虽身在农村,却不会干农活。善良的人总有好心人相助,有人安排他去了乡卫生院,可惜他给人扎针却拔不出来;后来一位文教助理把原本留给自己儿媳妇的一个民办教师的名额给了你的儿子,他是儿子一辈子的恩人啊。
  
  你的儿媳妇虽然也是农村人,竟然也是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可谓是凤毛麟角。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介绍的就是你的饱读诗书的儿子,那时前庄后村许多人家过年的春联和盖新房房梁上的字,都是请你的儿子写的。幼年的我去你家,最喜欢翻看他买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连环画。看了那么多游击战、地下党的故事,以至于许多年后,我经常做的梦之一就是作为战士的自己被坏人追赶,每次都是跳进河里才摆脱追捕。
  
  你的媳妇同意嫁给你的儿子,但是她的家人却一致反对。因为你们家实在是清贫,谁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呢?更何况人家的女儿条件那么好,家境又颇为殷实。你的媳妇在结婚的前一天从家里逃出来,她出嫁不是从娘家,而是从我大爷家。结婚后娘家人和她断绝来往,直到几年后生了女儿又生了儿子,娘家舅舅看在亲外甥的份上才和你们有了来往。虽然你的儿子文弱只知道看书、读书、教书,而你的媳妇却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吃苦耐劳把许多年前你和丈夫吃尽千辛万苦盖起的两间草房翻盖成了三间大瓦房。
  
  记得夏天的夜晚,年幼的我坐在你家屋外的长木桌上,吃着稀饭,就着咸萝卜——黄色的胡萝卜,特别的爽脆。晚饭后,你的媳妇会去编草包,也会绣花,虽然绣的不太好,没有你和你的女儿绣的好,但也能贴补家用。
  
  能得到这么好的女婿和媳妇,大概就是上天对你所遭受苦难的补偿吧。只是上天并没有把所有的幸运都赋予你。
  
  你离开人世时是76岁。“人生七十古来稀”,那虽是古语,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也算是长寿了,所以你的丧事是喜丧。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为你操办丧礼,那三天是流水席,招待乡里乡亲吃了一顿又一顿。那时候的农村还没流行送寿碗,但是吃过宴席的许多人都把饭桌上的碗悄悄地带走了,他们也要沾一沾你的福气。
  
  你驾鹤西归已经快30年了,除了小弟家你亲手纳的那几双鞋底,还有一个青花瓷瓶。小时候就在我家的小厨房里放着,里面装着用猪肉熬成的荤油。前几年看“寻宝”“鉴宝”,心想那个瓶子也该是个宝贝吧?那个青花瓶是你的嫁妆,后来成为了妈妈的嫁妆,而你是陈家大小姐。那青花瓶是在小弟家还是在小妹家呢?无论在哪儿,无论价格如何,它在我们姐弟三人的心目中都是无价之宝。因为,青花瓶就是你,你就是青花瓶。你就像那青花瓶,素雅、清秀、端庄。今生今世,我们姐弟三人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和外公,我们把对他们的牵挂、眷恋都集中于你一人之身,而你也把爷爷奶奶和外公要给予我们的爱都给了我们,所以我们更加地爱你、念你、想你。
  
  小弟渐渐长大,长成一个少年,他和小妹皮闹时,比他大三岁的小妹躲在门内向你求救:“婆奶,快来啊,小弟又欺负人啦!”你慢悠悠地应答道:“奶奶的太阳不晒人喽。”你就是那太阳,即使不晒人,也一直温暖。冬天的夜晚,我们喜欢和你睡在一个被窝里,你的身上总是热乎乎的。你不只是太阳,你还是春风,总是和言细语,你从未打过、骂过不懂事的我们姐弟三人。
  
  世上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六七十岁的你眼不花,耳不聋,头发也只是半白,你还能像年轻时一样穿针引线。妈妈告诉我们,你的眼睛视力这么好,那是因为你不爱哭,就连婆爹去世时你都没落泪,不是你心肠硬,更不是你无情,而是在人世间艰难行走了40多年的你,深知哭什么用也没有,白白哭伤了自己的身心,多舛的命运早就把你打磨得无比坚强。我们家在薛家湾,虽是城郊,小时候的我们一点儿也不像城外的孩子。你的会缝纫的女儿把我们收拾打扮得好好的,而你虽然一直生活在乡下,间或住在郊区的我们家里,但你的衣着不止干净,而且就像一位旧时代读过书的女子,无论是斜门襟的老式大褂,还是对襟的新式上衣,永远穿的都是那么得体。
  
  春风十里不如你——陈淑珍!亲爱的婆奶,凌晨,我又梦见你了……(文/如月,原名: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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