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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饼

2019-02-27 22:26 来源:散文网


  小时候,最怕过中秋节——因为我特别爱吃月饼,而家里偏偏买不起月饼吃。
  
  中秋节前后,许多小朋友常常带了又圆又黄,边缘并列着又密又细条纹,表面印着“嫦娥奔月”美丽图案的月饼,到学校来吃。他们的吃法十分别致,先将月饼上一层淡黄色的包装纸抖落,再把月饼举到唇边,伸出粉红的舌尖轻轻一舔,最后才慢慢的一口口吃下去——就是那轻轻的一舔,摄取了我半个魂魄,让我心醉神痴的直咽口水。
  
  于是,中秋节前后的日子里,我会变得比谁都胆大,比谁都热情:谁的纸飞机窜到树上了,我会三下两下爬到树上取;谁放学不愿扫地了,谁的作业不愿做了,我都会主动帮忙。那目的就是在他们吃月饼的时候能吃上一口。
  
  那时候,家里不光困窘,父亲得了奇怪的病:能吃能睡,却四肢无力,做不了任何一点事,家里家外全凭我的母亲一人抄持。白天她要到十多里的纸板厂给人搬运货物挣钱养家,晚上回来在灯光下做这做那。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她累得哼哼声,但是,我从来没有听到母亲叫过一声苦,流过一滴泪。(散文网 www.sanwen.org.cn)
  
  有一年春天,母亲听说距纸板厂不远的村子,有位老中医能治父亲的病,她每天半夜就起床,做了一天能吃得东西,用板车载着父亲先去看病,安顿好父亲后,她又匆匆返回纸板厂挣钱......母亲的拼命让所有人都吃惊。也许是母亲的披星戴月不停的劳作感动了上天,那年的中秋前,父亲的病终于有了起色。
  
  也就是那年的中秋我第一次吃上了自家的月饼。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它带到学校里去吃,因为那是母亲自已做得菜月饼。那月饼丑极了,不仅没有并列的黄色条纹,没有漂亮的“嫦娥奔月”,而且不方不圆。由于面粉里加了菜叶又烤了火,显得黑乎乎的一团,吃起来一点也没有月饼的味道。然而,即使这样见不得人的月饼,母亲也视若宝贝似得藏起来,每天只在早上才给我一个月饼的四分之一......
  
  婶婶家里有数不清的漂亮月饼。因为叔叔在县城里做大事,人们都忘不了叔叔的好,许多人把月饼当礼物送给他们。有一天,我实在抵挡不了婶婶给邻居小朋友月饼吃,就怯怯地问婶婶要月饼。婶婶很大方,一下子给我了一个金黄的月饼,我欣喜若狂地一口气跑回家给母亲看。
  
  母亲吃了一惊。怕我偷了人,当我告诉她事情的经过时,她立刻沉了脸,长叹一声后,开始骂我没出息,骂我没有男人相。我听了哭起来。
  
  母亲拉我入怀,抱着我也哭了一气。然后抬起挂满泪水憔悴不堪的脸,悲悲切切地说:孩子,吃别人的东西已经低人一等,再开口向人讨吃的更是下下等的人,要矮人一大截的。要吃就吃自己挣来的才壮!
  
  我第一次看母亲哭,也第一次听她说这些话,我知道自己的错,就下了决心,再也不吃别人的东西。也就是在那时才感觉到母亲做得菜月饼里的甜味来。
  
  如今的中秋,家里有许多月饼,五仁的,豆沙的......只是我十分怀念那黑乎乎的菜月饼。只是,母亲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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