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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2019-03-04 16:27 来源:散文网


  
  八月的最一天,汽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偶尔有小小的村庄点缀。袅袅炊烟告诉我那里多么像平静的世外桃源。
  
  姐夫开着他刚买的车。我平静的坐在后座。不远千里,我们去安徽的一个偏僻的村庄,迎娶我的未婚妻。姐夫说了一路喜悦的话,激动不已。我很平静,因为晚婚,已到而立之年,再加上和未婚妻已经是多年磨合,其实早已成了夫妻,就差一次婚礼而已。
  
  “我爷爷娶我奶奶的时候,家里真是穷……”姐夫忽然把话题转移到他爷爷奶奶的婚事上。这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幸福时光。
  
  春天到了,我时常坐在大门边,放眼望去是金黄的油菜花。那个时候无忧无虑,唯一担心的只是蝴蝶和蜜蜂在花田里会不会迷路。金黄的油菜花一直延伸到小村的尽头,那里卧着一条小河,一条滋润这方土地、养育这方乡亲的小河。河水不知来自哪里,也不知起于何时。年复一年,依然清澈见底。河边是两行望不到尽头的杨树,风起的时候,无边的杨树带着油菜花一起荡漾在如水的清风里,春天的气息,时而淡雅,时而浓郁,大自然在精心的调和他想要的芬芳。微风伴着花香悄悄轻拂脸颊,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那温柔,心就陶醉了。
  
  堂屋里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什么,现在记得不清了。画上的字我依然记得。写的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经常在琢磨上面的两行字,当时还不认识”执“和”偕“。但是依然看的津津有味。(散文网 www.sanwen.org.cn)
  
  时间从门旁边的蔓藤上缓缓的爬过,仿佛在和蜗牛赛跑。我凝视这初春的嫩芽,似乎听到了它吐蕊的声音。爷爷拄着拐杖慢慢的走来,嘴里哼着小曲,手里拿着一兜刚采的香椿,采那么多,香椿片片从兜子里掉落,飘飞在风中。爷爷看到我,满脸笑容把皱纹绽开,美过这遍野的油菜花。
  
  爷爷坐在我旁边,嘴里咬着烟袋,眼睛眯成一道缝,望向远方。他看不够这望不到边的美丽,久久舍不得回家。蚂蚁都开始匆忙的回家了,东面的墙上映出了荼蘼架的影子。
  
  “看见那个太阳底下的村子吗?”爷爷突然说,“那可能是你奶奶的村子。”爷爷的生命里有一段美丽的往事。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整个国家都在闹饥荒,好多人为了生计背井离乡,过着半游离半逃荒的生活。有一年秋天,一个乞丐敲开了爷爷家的大门,爷爷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爷爷说,那个孩子的目光里满是饥饿,看了容易让人落泪。那女人不敢开口,只是把一只破碗伸了出来。爷爷家的生活还算过得去,他给了那母子一顿饱饭。吃过饭后那女人去上了个厕所,但是再也没有回来,把自己的儿子留在了爷爷家。永远留在爷爷家。
  
  我的爷爷没有结过婚,他一直拉扯着那个孩子,后来就成了他自己的儿子,再后来就成了我的父亲。
  
  父亲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妈妈。但是他是幸福的,有我爷爷百般的疼爱,还有那醉人的故乡风景陪伴。
  
  因为没有妈妈,父亲在那个年代很难找到对象。我的父亲长相英俊,性格开朗,但是那个年代出身比较重要,于是那时,我的母亲还不知道在哪里。
  
  父亲在二十八岁的时候终于取到了老婆。他们在老家的堂屋里拜了天地。墙上的那幅画已经泛黄了,秀美的赵体字依然惹人注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村子里都说我的爸爸取了个傻子。我的父亲当年并没有看上我的母亲,只是没办法的办法。母亲在我父亲的打骂下把我养大,受尽了人间的苦难。两度离婚,最后还是为了我和父亲勉强的过下去。有一年,我大概是八岁的光景,看到父亲用藤条狠狠的打母亲,于是我给父亲下跪了,只说了一句:“饶了妈妈吧,她很可怜。”那一次父亲认识到我并没有遗传母亲傻的基因,父亲终于收手了,再也没有打过任何人。母亲在我的懂事中时常笑容满面,许多年后村里的人才知道我的母亲并不傻,她只是太不爱说话,太淳朴,因为太痛苦而沉默的缘故,看起来反应有点慢。
  
  我在村里上小学,母亲起早贪黑,无怨无悔的操劳家务。后来我到了镇上上初中,每个周末回家总能看到母亲站在村口等我回家。后来母亲把我送到市里上大专,那是我十九岁,平生第一次见到城市。我和母亲激动不已,在街边欢喜的吃了一顿饺子。我和母亲穿的破破烂烂,真害怕影响了整洁的市容。再后来母亲年纪大了,不能再把我送的更远,我一个人去北京读本科,读研。毕业了找到了体面的工作。落脚在体面的城市里。母亲一直在老家,守望者那片盛开的油菜花。
  
  汽车奔驰在高速路上,路两边还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偶尔有小小的村庄点缀。姐夫还在自言自语的说个不停。此时广播里传来动人的歌声: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
  
  我在温柔的歌声里慢慢的睡着了。
  
  辗转了一段山路,终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这是我未婚妻的村子。我的未婚妻也是山沟里走出来的硕士,但是依然保留了村里人的土气,恰恰是我喜欢的土气。我理想中的妻子就是像我母亲一样,善良到傻傻的地步。现在这样一位妻子就站在我面前。
  
  我们在合适的时间来到了老家,车子停在门口,掩映在油菜花里。我和她携手来到堂屋,父亲母亲端坐在屋里。想容满面。墙上的那幅画太旧了,我重新写了一副,还是用的赵体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文/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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