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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

2019-03-13 11:56 来源:散文网


  久居这个小城,忽而一日发现,我竟遗失了多年的月光。我的月光哪里去了?城市灯火阑珊的夜晚也有弯月或者圆月高挂在夜空,但总感觉她不是当年的月光,站在露台上,看着皓月当空,总会让我想起儿时,想起故乡,想起小村的月光。
  
  多年前的傍晚,夕阳西下,月亮升起,白天一切聒噪的声音似乎都在瞬间隐匿了,远山、树林、村庄仿佛都覆盖了一层轻柔的白纱,月亮像一位慈祥的老者,把淡淡的月光轻洒下大地。我提着灭了烛火的马灯和祖母去麦场看粮,散发着草香的小径上,只有细微的虫鸣,偶尔会遇到胆小的刺猬悉悉索索的在月光下觅食。实际上我是最胆小如鼠害怕黑夜的人了,可是有月的夜晚却不同,月亮就是一个高高挈在夜空中的马灯,淡淡的月色辐射到世间所有阴暗的角落,小村在月色下是那样的宁静、安详,那一轮圆月不紧不慢的跟随着我,暖暖的月光弥漫在四周,驱散了儿时夜晚的孤寂。
  
  乡亲们总会在麦场边缘的空地上,建一所小小的房子,一到麦收或者秋收时节,把收获的的农产品在麦场晒干后再囤积到自家的粮仓里。我最喜欢和祖母去麦场看粮了,不管是夏夜还是秋夜,祖母总会在麦场临边的松岭上寻一些松枝,在小房子前燃一堆篝火,上面再覆一些路边的野艾草,这样不仅驱潮,松枝和野艾的气味还能驱赶蚊蝇。我很喜欢松枝和野艾燃烧的气味,松枝燃烧时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野艾的药草香弥漫在夜空里,静谧的月色下,祖母会哼唱有关月亮的歌谣,有时也会讲她经历过的往事,战乱时逃难,饥荒时讨饭,祖母十六岁时便嫁给了长相高大俊朗却不务正业的祖父,实际上,这个苦难的家一直是这个小脚的羸弱女人在支撑。有时候讲完,她会静静的望着月光,深陷对往昔的回忆中,也许有无数个夜晚,辛苦一天的祖母在孩子们熟睡过后,在月朗星稀的月下,才有片刻的清闲。在祖母咿呀的歌谣里,父辈们渐渐长大,各自成家立业,祖母却在这无数月升月落中渐渐衰老,那夜,祖母满头的白发闪着光芒,是所有的月光集聚到祖母的发上了吗?这沉沉似水的皎皎月色也见证了祖母的艰辛。
  
  八岁那年的一个夏夜,在村小学的操场上,一轮圆月高挂在繁茂的梧桐树梢,也是在这融融月色下,我平生第一次目睹了一朵昙花的开放。那时怎样一种奇妙的盛景,一群叽叽喳喳的孩童,突然变得如此安静,屏住了呼吸,在银色的月光里,看一朵绝美的花儿,慢慢露出馨香。多年后,我一直认为,也只有那晚的月亮,那夜的月光,才会有那样美丽的花朵,那个夜晚是我平生阅到的最美的盛景,珍宝一般一直放置在心底,每每回忆,还是那样一路的月光,一路的馨香。(散文网  www.sanwen.org.cn) 
  
  还是小时,我第一次目睹了月亮被“天狗吃掉的”(实际上是月食)的全过程,小村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金属敲击声,来驱赶“天狗”,我甚至敲坏了母亲的陪嫁——她最钟爱的搪瓷盆,这是怎样一种痛苦的煎熬,小小的——泪流满面的我拼命的敲击脸盆,可是月亮还是一点一点的被可恶的“天狗”吞噬掉,没有了月光,整个小村被黑夜笼罩着,黑漆漆的,我是如此的恐惧和心痛,我甚至想到与那只恶狗相遇后怎样与之搏斗,抢回我钟爱的月亮,夺回我的月光。那夜,忧伤小人儿满面泪痕的沉沉睡去,感觉永远失去了最真挚的伙伴。半夜里突然醒来,躺在床上,才发觉月亮依旧高悬在朗朗晴空,银色的月光透过月边的闲云盈盈地注视着我,那是怎样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啊!月色沉沉似水,就这样在夜里缓缓流淌,流入我小小的屋子,我注视着她,就像多年不得相见的好友,月光啊!你可知道,小人儿心里之所以没有黑夜的恐惧,就是因为一直有安静、祥和的月光陪伴。
  
  长大后,昔日的少年如愿以偿离开了山里,小村成了我疲惫时稍稍停驻一个渡口,小村的月光也离我渐行渐远了。我常常在城市的夜空寻找月光,可是城市里阑珊如昼,我很难寻到你的影踪,没了月光,常常让我心升凉意,我儿时的月光,或许今生你只是我的一段遥遥的记忆吧。
  
  感谢那夜的停电,大半个小城一片黑暗,我没有备用的烛火,坐在露台上发呆,可是你,我久违的挚友,依旧如往昔高挂在深蓝色的夜空,暖暖的月光静静的洒满露台,这么多年原来你未曾离开过我,只是阑珊的灯火掩盖了你皎皎的光华,所有关于你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奔涌,泪也无声的流下,月下的昙花一直盛开着,祖母的歌谣依旧回响在耳畔,月光穿透了城市的灯火和尘霾,暖暖的,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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