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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的一棵树

2019-03-15 10:23 来源:散文网

汪剑平

在这座城市有很多的树,它们覆盖了大街小巷,庭院楼榭。有人很有诗意的把树的绿色比作城市的肺,它们呼出的气息为浑浊烦燥的城市,注入了阵阵难得的清新和芬芳。在胸腔的扩张下,一种心旷神怡,飘然轻盈的感觉像触电一样传遍全身。

人类,不管是如何的狂妄,如何随意的改变世界,但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总有一种对树的怀念与依存。这种感情是从祖先的血液中传承下来的,它包含了往昔对树的恩情,对树的崇拜。在从猿到人的嬗变过程中,树的养育给了他们最初对大地神秘探悉的冲动,从此混沌初开的人类从树的生存母体里坠落到坚实的土地上,开始直立行走的新纪元。不管他们在自己的文明里走得多快,走得多远,但是只要听到树的召唤,他们终究会情不自禁地的停下脚步,聆听树的声音,树的教诲。树曾经养育过人类,现在和将来,还会告诉他们如何冷静而理性的面对自然,面对自己。

2007年的某一天,城市很平静,天气也很不错,有早起的太阳,美丽的云彩和凉爽的晨风。在我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一棵树,并想起它在这座城市已经很久很久了。何许是80年,何许是100年。总之在我的记忆里,我少年时看到它就长在这里,现在我已经四十多岁了,可它依然还在这里,依然浓荫密布,风姿卓异。这样的一棵大树,在如此繁华热闹的城市中心的存在应该是一个奇迹,一件幸事。因为在这条商铺林立的闹市,我看不到有第二棵像他这样老的树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org.cn )

这是一棵南方常见的扬柳树,如果是在乡下,它根本就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但在这寸金寸土的商业黄金地段就完全不同了。记得过去,在城市里像这样的树是很多的,后来随着人口的增长,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势不可挡,原本怡然广阔的空间被挤压得密不透风,狭窄窒息。草地没有了,野花凋零了,鸟儿飞走了,许多生长几十年,几百年的树更是难逃噩运。在数不清的树倒下的那一瞬间,我听到它们轰然愤怒的吼声,以及它们枝叶断裂的呻吟。在这块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它们却无法拥有命运的选择,无法拥有自由生长的快乐。

听老人们讲,一棵生长久远的老树必定会有精灵的存在,它因吸纳天地之元气,日月之华光,四季之繁盛而具有了神性的威严,谁触犯了它们,噩运就会降临头上。现在我们的城市里的树渐渐的少了,高楼渐渐的多了,时常我们都是无遮无挡地暴露在烈日下,任焦躁的情绪肆无忌惮地在心里作祟。于是城市里开始泛滥着心脏病,爱滋病,癌症等多种疾病,这些难道就是冥冥中树的诅咒吗?

我认识的这棵树无疑是幸运的,不管它是怎样的一种宿命,在我认为能好好活着就是全部的理由。总之,在生活越来忙碌,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孤独的时候,有我认识的一棵树相伴应该是件很荣幸的事情。

说句实话,我好久没有注意到这棵树了,尽管我每天奔波在城市里,尽管我时常经过这里,但是因为有太多生存的烦恼和艰辛,无意忽略一棵树也是身不由己。时光如流,岁月如梭,五年,二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直到今天我注意到这棵树,我才感到了昨日已成梦,世事已沧桑。

一棵树,就是一道风景。在我对它忽略的日子里,这棵树仍然活得很滋润,春天来到的时候,惊蛰的雷声使万物苏醒,暖暖的风儿用她们的巧手,在稀疏的柳枝上画满了鹅黄的嫩芽,这使得我们沉睡已久的心灵开始了不安的躁动,烂漫的幻想。折下一根柳枝,做成柳哨,我们吹响了春天的颂歌,歌颂消融冰雪的溪流,歌颂热烈绽放的野花,歌颂温暖的太阳和田野里耕耘的人们。

而在秋天,当寒风吹过,曾经繁茂的树叶在完成了使命后,义务反顾地演义最为悲壮的仪式,回归泥土的终结,才是真正新生的开始,自然界一切生命的轮回往往蕴涵着朴素的思想和行为。当我拾起一片树叶,那金黄透明的经脉历历在目,它们仿佛一种神秘的文字,记载了树曾经的艰辛与荣耀。如果我们忽略了一片树叶,那么我们也将失去一种深刻的感悟。

我不知道城市里有没有人去注意一棵树,如果说有,那他们和我一样,是个热爱生活,喜欢幻想的人。如果没有,我也不会怪他们,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自由。我注意到这棵树,是因为它给了我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一种彼此互诉衷肠的冲动。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我常常违心地学会用别人喜欢的嘴脸投其所好,遇到罗嗦的人,我还要装得很认真去聆听,遇到虚情假意的人,我还要考虑用什么方法去面对,遇到沉府深的人,我还要担心怎样避免落井下石的圈套。而与一棵赋有灵性的树交谈则是一种很放松,很舒服的别样感觉。尽在其中,我可以享受到无拘无束的坦荡,无遮无掩的率真。更重要的是与树交谈所产生的丰富联想,使原本枯竭的心灵有了许多近入哲学的思考和灵动。我不知道树是否欣赏我的语言,但我却十分欣赏它一生的传奇经历,欣赏它在漫长岁月磨砺出的那种处世不惊,稳沉达观的豪气。

树也是有语言的,在四季如歌的繁荣里,我们听得到它与风,与云,与时间的交谈。一个心灵浮躁,急功近利的人是无法与一棵充满智慧,宁静致远的树展开置换灵魂的对话,就像两个人一样,只有互相传达相同的生命信息,他们才能拥有和谐深刻的思想融和与共鸣。我读得懂树叶与风亲昵的语言,风是一些流浪者,会把远方的消息告诉树,说到高兴时,我看到它们婆娑共舞的倩影。在与云的招唤中,树把对蓝天的思念和向往托付给了云,树梢眺望的姿态,成为一个痴心不改的经典影像。而树与时间的交谈就更加神奇了,在时间的变幻里,树完成了生命中有限与无限的命题,无为与有为的思考。我不知道树的使命还有多重,路还有多远,所有的秘密都被藏在了时间的永恒中。

我认识的这棵树,是城市的一部活着的历史,它的年轮隐藏了许多我们知道或不知道的事情,在它记忆的切片里,残留了过去生活的蛛丝马迹,很多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被树牢牢地记在心里。我也想让它记住我,一个在城市边缘活得自由且快乐的人,我没有身陷官场的那份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阴险,我没有凌弱持强,狂妄自大的恶习,我更没有贪赃枉法,投机取巧的野心,总之我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欣赏一棵树最好的角度是在起伏的山岭,空旷的原野,由于没有繁杂背景的衬托,树的巍然,树的挺拔,树的俊秀越发美丽。生长在城市里的树则完全没有这种浪漫的情调,它的生活是一种世俗化的平民生活,每天它目睹的是城市闲适宁静的气息。

我和这棵树,都喜欢过一种简朴宁静的生活。在这棵树的傍边是一家早堂面馆,许多习惯喝早酒的人就围坐在树下,正津津有味地嚼着猪蹄、杂碎,喝着监利白酒,他们脸上的喜色幸福无疆。树闻声而舞,闻酒而醉,轻盈的枝蔓勾勒出一幅市井生活的风俗图。我也是一个俗人,我很乐意和这些人打成一片,并倾听他们的喜怒哀乐,家长俚短的故事。喝酒说酒话,这些借酒消磨时间的人们谈论的都是天下刚刚发生的新闻。有人说的是“桑美”台风在沿海造成的107人受伤,41人死亡,百万人转移的灾情,有人说的是以巴战火的升级和伊拉克的连环爆炸。我听得出他们在讲这些事情时候的心情是很庆幸的,在如今世界动荡不安的时候,他们却过着如此太平逍遥的日子,这一比,人人心里别提有多踏实,多安逸。这时,我听到有人喷着酒气问,怎么这些日子没有看到“两斤半”来喝酒了,有人回答说,你还不知道吗?他上星期因肝癌病死了。说完后,人们都沉默了,在他们身边的树也沉默了。人世间的生生死死对树来说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个人的离去,就像一片树叶的凋零。空空地来,又空空地去,这是谁都无法抗拒的法则,想到这一点,我们更要珍惜我们的生命,珍惜我们身边的亲人,也包括眼前的这棵比我们年龄还要老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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