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葛
身居山中,常有葛藤在心中缠绕。
孩提时,或在田边嬉戏,或在山间游玩,看见葛藤,便牵藤扯蔓,觅其蔸,只要葛根有手臂般大小,那来不及回家拿锄头,折根柴棍,屁股翘上天的挖起来。由此,生产队的田埂,确实被我们挖坏不少。有时,寻到一只大葛,几个伙计正挖得起劲,猛见得生产队长拿着一根竹枝,边跑边骂,“败天下!真是败天下!”我们嘻笑着,作鸟兽散。但只等生产队长不见了踪影,便把葛挖出,洗净,用小刀分做几截,边嚼,边往村子里走去。
葛,江南山区随处可见。陈淏子<<花镜>>记载:“葛一名鹿藿,产南方。春初生苗,引藤蔓一、二丈。叶类楸青,而小。七月开花,红紫色,结荚累累,似豌豆形,但不结实。根形大如手臂,紫黑色……”
我们的早期人类,似乎与葛有着颇多的纠葛,<<诗经>>三百零五百,写到葛的就有就九首之多.
其中最著名的要算<<葛覃>>,诗云:“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瀚我衣。害瀚害否,归宁父母。”
诗中所写,好似一组电影镜头,生动地记录了女主人采葛、煮葛、织布、制衣的劳动过程。这,犹如一幅古民俗风情画:清碧如染的葛藤,蔓延在幽静的山谷,几只黄鹂飞来,栖息在灌木上,鸣声婉转,打破了山间的寂静。女主人在弯腰刈藤,转眼,又在家中煮葛织布,一会儿,又幻化成一匹飘拂的葛布。漂亮的女主人,披着葛布,在铜镜前试身。制衣完毕,她要告假回家探望父母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org.cn )
在周朝时,朝廷还设立“掌葛”官职,负责征收和掌管葛麻类纺织原材料,并有“山农”之葛(织葛布)和“泽农”之葛(供食用)的区分。
古人用葛的纤维织的布叫夏布,以质地细软而著称。葛之产地,多在吴越、岭南一带。清屈大均<<广东新语.货语.葛布>>“粤之葛,以增城女葛为止,然恒不鬻于市。彼中女子终岁乃成一匹工,以衣其夫而已。其重三四两者,未字少女乃能织,己字则不能,故名女儿葛。所谓北有姑绒,南有女葛也。其葛产竹丝溪、百花林二处者良。采必以女,一女之力,日采只得数两。丝缕以针不以手,细入毫芒,视若无有。卷其一端,可以出入笔管。以银条纱衫之,霏微荡漾,有如蜩蝉之翼。”
在我乡用葛织布的习俗沿用到清代,邑人能荣《西山竹枝词》诗云:“葛丝分劈乱如麻,织罢还教上纺车。纤手织成蝉翼薄,含风细软比软纱。”
葛根捣碎,过滤,可制作淀粉。
据<<本草纲目>>、<<中药大辞典>>、<<功能性食品>>等权威著述:葛粉有清火、排毒、降血脂、降血压、降胆固醇、降血糖、减肥、通便、预老年性痴呆,防止动脉硬化,防止脑血栓等心脑血管疾病之良效。素有“亚洲人参”之美誉。常食葛粉,能调节人体机能,增强体质,提高机体抗病能力,抗衰延年,永葆青春活力。
《西山竹枝词》另有诗云:“秋菘春韭及时良,不尽山蔬喜饱尝。更有葛根堪渍粉,刨来也得备岁荒。”另有注脚云:“岁荒,山人挖葛根捣细,取其汁浆,用水澄渍,粉作糊,以充饥。大者每株可得粉一二升活人。”
在故乡的岁月,每年的初冬,要同父亲去村前大岭庵挖葛。
大岭庵与梅岭第一峰的洗药湖对峙,古松倒挂,云来雾往。林中兽粪累累,兰草茂盛。从前,这里有尼姑庵,村中可闻庵里的晨钟暮鼓。
我与父亲在山坳的灌木丛中寻葛。
每寻到葛,就将周围的柴草砍去,抡起锄头挖起来。山间寂静,锄头震得山谷回响。
挖葛,一般在山上吃中餐,几个红薯,几张煎饼,摘来一些熟透了的山楂、油柿、弥猴桃佐餐,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对了,有时,从葛藤中剥出一二十粒葛虫来。葛虫大如花生米,白如玉,胖乎乎,食之,柔软如糯,细腻清悠,有着葛粉似的请香。如葛虫多时,带回家,用油炸食,更是香脆可口,回味无穷。
父亲每挖下一条葛,累得气喘嘘,还要连忙得葛藤埋载原处。来年它还会生根发芽。
夕阳西下,我同父亲,各挑着一担葛根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