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一路歌-千荷散文诗
暑假时,每天晨练都会遇到傅伯。他提着个"小蜜蜂",踩着《策马奔腾》的节奏,或慢或快,悠然独行。
多数时候,我与他一前一后地走着,耳畔总有他和着节拍唱歌的声音,有板有眼,像模像样。傅伯的嗓音不算浑厚,甚至有些嘶哑,可他对节奏和情感掌控较好,听上去也韵味十足。一路歌声飞扬,我的心浸在优美的旋律里欢跃。
这是一条乡村公路,直通到十里外的李家河。一路景色宜人。房前屋后,青翠瓷竹挺拔修长,直插云霄;隐于林间的夕颜娇蕊悄绽,风姿绰约;各种瓜秧藤蔓攀爬延 伸,触须微蜷;芋儿叶状如荷伞,摇曳生姿。再有鸡鸣狗吠此起彼伏,花香鸟语源源不绝。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眼前景,耳畔声尽数收纳。一路走来,心底不由得歌声流淌。
再瞧傅伯,腰板挺直,箭步如风,衣襟随着节奏微微飘荡。
我与傅伯,原本相识,异地再见自然亲近。
傅伯一家与我祖上同乡,原籍射洪。三年困难时期 ,祖父拖家带口、背井离乡,于广元落户。 偶遇傅伯一家,据说当时祖父“两眼泪汪汪”。本地严重排外,致使生计艰难,却恰好促成两家关系亲厚。那时,傅伯十一、二岁,与我父亲同年。在公社读书时,中午一人两个红薯还得省一个晚上带回家。后来,由于诸多因素,傅伯一家再次迁往西庙。日久月深,两家也渐渐断了来往。
重逢时,傅伯在姚家场镇买了房,再次举家回迁。
初见傅伯,发现他是个喜欢唱两句的人。川剧的许多段子经他嘴里蹦出,气韵流畅。最喜欢的是他的高腔,青衣时婉转清越,高天流云;花旦时莺歌燕语,绕梁三日。 一串串音符轻轻流泻,恰如微风拂松林,涛声隐约。 歌声招引路人或驻足侧目或伸头缩颈,看他的兰花指、云手、小碎步“沉醉不知归路”。傅伯是快乐的,从他的吟唱里我听到了幸福、听到了满足、听懂了期盼、听懂了爱。
快乐的时光似乎总是很短。陈婶去世那年,傅伯家的日子举步维艰:贷款未还完,独子祖林被单位解聘,媳妇偷卖了老家的房子,打算离婚。陈婶得病、去世,使这个濒临解散的家庭雪上加霜。从那时起,傅伯不再笑,但还是喜欢唱,多数时候唱的是京剧选段《苏三起解》: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头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
办完陈婶的后事,傅伯卖掉街房与儿子媳妇搬到了县城。机遇巧合,我也到了县城上班。
再次见到傅伯,已是半年后。原公安局门口,我们迎头而遇。他一头黑发、灰衬衣、白背心、蓝裤子、黑皮鞋, 精神矍铄。
“傅伯!”我浅笑招呼。
"小冯啊,你到县城上班了?"傅伯笑问。
“傅伯,你看起来好精神啊!”
"呵呵,小妮子笑话我。这把年纪也没啥看不开的了。没事就和一帮老哥们爬山、打拳,心情好身体也好……"
“哇,傅伯,你真潮呢,听的是凤凰传奇的歌。”
“好听啊,活了一圈,以前为了儿女累死累活,现在该为自己而活了!走咯!上班快乐哦!”
傅伯步子轻快。风中有歌声直击耳鼓:“我要策马奔腾 无尽苍穹,卷落一路风雨 腾起彩虹,漂泊在你心海 幸福依旧,清风一缕 前世今生相逢……”
不由祈愿:不管前路如何,愿傅伯从此尽唱幸福、快乐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