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十六岁
从离开家读大学以来,坚持每周至少打一次电话回家,或者周六,或者周日,晚上,父母在家看电视的时候,接到我的电话,他们会少一些孤单,会心生安慰。仔细想想,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总是草草的几句:都好,放心,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几分钟,最多不超过十分钟,电话就会挂断,要不然,就会觉得父母的絮叨,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忍受。然而,给许久没见面的朋友打电话,或者和恋人煲电话粥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充满了新鲜和刺激,欢欣和理解,总是舍不得放下电话,不知不觉间,几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要不是电话被打爆了,真恨不得就这样一直聊下去。
年少的时候,离父母近的时候,总是觉得父母迂腐、封建、唠叨、爱多管闲事,爱探听隐私,爱替你规划人生,爱干涉你的诸多权利,简直就是披着爱的外衣的法西斯,于是,恨不得插上翅膀,远远地逃离他们。那时候,会把所有的心事都交给日记,再给这些心事加上锁。那时候,特别在意一个人的空间,一点儿也不希望父母的打扰。若是自己的空间受到父母的打扰,就会委屈到死,愤怒到死。但是,年龄渐长,会越来越觉得父母的可爱,父母对你的理解、包容和依恋,当年那些你使劲逃离的东西,也变成你现在最怀恋的温馨;越来越发现,父母也需要你哄着,顺着,就像你小时候给他们哄着,给他们顺着一样。
给妈妈打电话,很耐心地听她讲七大姑八大姨家里的琐事,无非是婆媳关系啦,经济纠纷啦,柴米油盐啦,家常里短,鸡毛蒜皮,琐屑而温暖。然后,她又开始老生常谈,对我的人生横加干涉,要我做这样,不要做那样,要我这样做,不要那样做。若是以往,我早已打断她的话,挂了电话生闷气了,但是,今天,突然间,我却想听她这样肆无忌惮地对我的干涉,她滔滔不绝,讲了很久。我柔声哄她:“我都这么大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会听你话的,一直听你的话,就像以前一样,一直做你的乖乖女。”妈妈笑了,说:“你以为你三十岁了吗?你说话、做事还不是十六岁的样子?”哦,原来,在妈妈眼中,我永远是十六岁的时候,有点叛逆,有点任性,有点乖张,小错不断,但大错不犯,带我出门,人家会笑笑地羡慕,哦,你的乖女儿。
是的,即使到了八十岁,我也是妈妈的乖女儿,还是会想念她的唠叨,想念她的怀抱,想念她的眼神,想念她对我的干涉,她对我的指责,她对我的眷恋,她对我的依赖,她对我的信任,她对我的温暖,她对我的好,因为,我知道,这才是最真最纯最深最博大的爱——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在妈妈眼中,我都是十六岁的那个疯丫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