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2019-01-18 10:39 来源:散文网
若是在碧水蓝天、绿草茵茵的地方,颤巍巍地走来一位老太太,小脚、打绑腿、窝着纂,你一定会感到眼前一亮,恍若来到了世外桃源——我的奶奶走路就是那么的摇曳生姿。奶奶柳眉细眼,皮肤白净,年轻时很美。日本鬼子到村子里横行霸道的那段日子里,奶奶干脆把脸上抹上了厚厚的锅底灰,穿上了老太太的破旧的衣服才避过了一劫。
虽然岁月在奶奶的脸上编织了密密麻麻的经纬,但却永远抹不掉奶奶刻在骨子里的勤劳、善良、淳朴和节俭。
29岁那年,奶奶守了寡,独自拉扯着我爸兄弟俩生活。日子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奶奶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抹眼泪,但外柔内刚的奶奶从不向外人诉说苦楚,从不在困难面前退却。多亏娘家在邻村,奶奶能经常让娘家的人来帮忙干活。我伯父刚刚十二岁就成了主劳力,吃了许多苦。我爸7岁的时候,奶奶执意让他上学。那个时候上学要步行三、四十里路到册山,奶奶经常在村口翘首等待,并尽力给我爸做一些可口的饭菜拿着。
为了赚钱,奶奶开起了豆腐坊,起早贪黑地做豆腐、卖豆腐,并把生产出的豆腐渣喂了几头老母猪,等母猪产了仔长到50-100斤就出售。奶奶是小脚,挑着豆腐担子,还要不时的吆喝几声,成了长街上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靠着勤劳和智慧,奶奶就给孩子盖了新房、娶了媳妇。我小的时候,家里十几口人未分家,仍旧做豆腐、卖豆腐、养猪仔。我妈妈和伯母都挑着豆腐担子去卖豆腐,多是在庄上转上一圈就卖透了。奶奶是全职豆腐顾问,简直可以叫豆腐博士了。由她指导做出来的豆腐,鲜嫩可口且有硬度,所以我家的豆腐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卖猪仔的时候最热闹了,家就像过节一样,那些猪仔有的在家里就让人家逮空了,有的是要运到集市上去卖。这时间,奶奶就要做好几样可口的饭菜,全家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心里像灌了蜜一样。
奶奶是村子里针线活最好的,经常义务给西家裁衣东家做鞋,针线脚细密匀称,美观大方,实在叫人拍案叫绝。奶奶至今未花眼,照样能做针线活——看来,老天爷也羡慕奶奶的一手好活计啊!(散文网 www.sanwen.org.cn)
奶奶很节俭,一直窝着纂,穿着或蓝或黑的大襟褂子,打着绑腿,穿小尖椒黑鞋。她经常教育我们要节俭,从不允许我们铺张浪费。我小时候很少穿新衣服,奶奶经常到亲戚家拿一些半新的衣服,精心裁剪修补后给我们穿,还总是微笑着对我们说:这件是当大官的叔叔的,那件是考上学的姑姑的,还有那些是大哥哥仅穿了两三次的……让那时的我们穿上旧衣服也挺自豪的。但是每到过新年的时候,奶奶定会给我们小孩子都穿上新衣服,院里院外张灯结彩,全家人喜气洋洋、其乐融融。平日里奶奶最喜欢辣椒咸菜,不喜欢吃大鱼大肉的,我们家也从来不浪费东西,不能吃的饭菜要喂猪和狗。过年一定要做一板豆腐,烙两垛子煎饼,生两缸豆芽。奶奶手巧,即使是上顿豆腐下顿豆芽,奶奶也会烹调得风味独特、脍炙人口,让全家人吃得乐呵呵的。
奶奶睦邻友好,待人宽宏大量。捡到的东西一定要设法物归原主。邻居家的鸡在外边产了蛋,只要奶奶看见了,就会给送过去。一次,邻居家的鸡丢了,怀疑跑到我们家了,就指桑骂槐。奶奶低首敛眉,一声不吭。并全力阻止了冲动的伯父去做争辩。过后不久,邻居发现自家的狗偷吃鸡,事情才水落石出……奶奶是有名的和事佬,谁家的孩子被赶出了家门,谁家的夫妻吵架,谁家的兄弟闹别扭,奶奶一去就冰雪消融了。
小时候盼着过年。因为每逢过年,奶奶总会给我们准备压岁钱,虽然仅是一些分币,但孩子们都非常高兴。大年初一,奶奶总是起床很晚,起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平时总是面带微笑地奶奶也就在这一天一反常态,很深沉,不大说话……我那时小,什么都不懂,自以为奶奶平时休息不好,趁着忙完年好好地休息一下呢,所以我们都在奶奶床前蹑手蹑脚地走。
奶奶把孩子当成宝贝,总是忙里偷闲地照顾孩子。有一次,我被狗咬了,奶奶目不交睫,背着我到一个老婆婆家去用艾蒿给我灸治,忙活了大约二十多天。弟弟耳朵后起了大包,长“蛤蟆瘟”,吓得哭着去找奶奶,奶奶赶紧领着他到郁奶奶家,按摩了几回加上吃鞭梢子煎鸡蛋就好了……每次麻烦了人家,奶奶会给人家送上几包香烟。我们小孩子谁要是腹泻,奶奶准要赶快过去抱抱,还要剥几个“白鸡蛋”给我们补肚子(我们平时是很少吃上鸡蛋的,多数鸡蛋要卖钱买油盐的)。姐姐总是咳嗽,吃药打针不管用,奶奶就到处打听偏方,想方设法给治好了。遇到吃喜宴,奶奶准带上一两个孩子,让他们“解解馋”。奶奶的亲戚多,她总是把别人来探望她的礼物分享给我们。她喜欢吃桔子,每每吃桔子,总先剥几个给我们分分,她才吃。记忆中,她经常剥了一小碗的瓜子让我们小孩子吃。
今年96岁的奶奶,虽然不识字,但总是努力认识新鲜的事物,能看懂电视剧(看电视仅仅是看热闹),学会了打电话、使用洗衣机。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总是教育我们要知足:现在这么好的生活,以前“想都不敢想”,感谢共产党啊。鞍马劳顿了一生的奶奶现在不能再参加劳动了,但是她是闲不住的:她还是喜欢冬天给我们烤馒头、夏天给我们做凉粉……见到干活的就过去指挥指挥。年轻人都尊重她,从不与她争辩,指挥半天,累了,她就回去休息。慈祥的奶奶,可爱的奶奶,总是改不了爱劳动的习惯。
现在,奶奶每天都面带微笑,除了吃饭少,肠胃不大好,没有什么健康问题。她喜欢出去玩,多数时间是瞧着我们玩耍。我们的奶奶老了,走路只能撑一里路左右。我的心酸溜溜的,多么希望老天爷能让我的奶奶永远永远健健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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