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化武夷
从来不会写游记,也不想去写,对山水的感觉就象对茶的感觉,慢慢品味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如果如苞丁般片片剥落每一根记忆的竹笋,剩下赤裸裸的汉字堆砌,总是觉得很煞风景。于无声处,倾听自己欢快的血液流淌,是对自然的一种尊敬和融合。所以,脑海里残存下来的,只是一份朦胧的印象,象武夷山上的云雾,似乎遥不可及,又似乎触手可及,恍如隔世,又恍如其中。即使今日,在浓浓的夜色中,那种感觉还会慢慢地从脚下升起,淡淡地把人包裹,滋润着眼睛和心灵。
对武夷山的印象也就在这浓浓的淡淡的东西中愈发雾化,飘缈成了国画般的山水,那种写意般的山水画,带着一丝清新的水气,在眼前轻盈地舞动。我看到了山,看到了水。
武夷山的山,都不是很高,但却千姿百态,神形俱佳。那些葱茏的绿色中,裸露出一片片黑褐,那是石头。这一座座的山,实际上都是一个个硕大的岩石,覆盖着南方温湿的泥土,哺育着一层层气定神闲的碧绿。这类石头,黝黑黝黑,由于长年被雨水冲刷,随时可以见到从山顶贯通下来的条条小沟,特别是那个叫天游峰的,远远望去,象悬挂着的一匹匹布料,井然有序。石头被雨水长年累月地拥抱着,自然也凭添了许多的柔情,在刚硬的嶙峋巨石上,布满了柔柔的细流、水珠或雾气,让阳刚的山体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温柔。有的山体水多,就形成了瀑布、小溪、山泉,即使小一点的,也不时地从山上滴浇下水珠,轻轻地敲打着地上的绿叶,使它点头般地欢迎着我们。水再小一点的,就是从石头上慢慢地包裹着滑落,象是给山石披了一件羽纱,在阳光下,滚动着灿烂的亮点,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图案。还有一些背阳的山,则生长着厚薄不一的青苔,颜色也自然深浅不一,隐藏着潮湿的山风,悄悄地抱着你,让你不由得一阵哆嗦,等想伸出手去回抱时,它们又象一群调皮的女孩一样嘻嘻哈哈地溜走了,留下叮叮咚咚的娇笑声。一路上,就在这些形态各异的山石中穿行,一峰放出一峰迎,有傲然独立的,有三五成群的,也有比较团结群众的,连绵一脉。在这一片群山中,慢慢地象是走进了一个女儿国一样的疆土,山石象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站在你的面前,眩耀着自己最美丽的变幻,张扬着自己最独特的个性。立足于任何一座山,一块石头,你都会感到鲜明的性格呼之欲出,曾经学习过的后来又忘记的很多形容词在这里悄然回归,争先恐后地朝出蹦。如果有幸是和亲密的朋友一起,那些蹦出来的形容词一定也会是亲密无间甚至情同手足的。所以说,对于我们这些语言表达能力很差的,这种地方无异是个学习的好去处。
由于石头多,在石头相连的地方,总会有被冲积下来的泥土,经过各类营养的充实,肥沃得一触即发。所以,那些飘落的飞来榕便有了太多的生长空间,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树木、蔓藤,也在各类不起眼的角落里奋力成长,它们迎合着太阳的光芒,吮吸着雨露的滋润,在所能占领的所有阵地上横空出世,骄傲地向我们展示着自己的健康和丰满。漫山遍野的竹子随风摇摆,山坳中成片的茶树英姿飒爽,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得到了酣畅的表现:山、水、树、草、云,眼睛能看到的一切美好结合得天衣无缝,鸟鸣、蛙叫、风箫、泉动、草长,耳朵能听到的一切美好配合得宛如天籁。人在画中走,不愿看归途。
武夷山的水多,南方的水没有刺骨的凛冽,总是一幅南方小女子的模样,娇滴滴的,羞答答的,让人无法不动心。在武夷山里面走,眼睛到处,都会有潺潺的水流,耳朵过处,都会有轻吟的水曲。山中所谓最有名的水是一个叫水帘洞的地方,据说是瀑布,很高很美。兴致勃勃地去了,兴奋而又失望。这是一个大檐帽似的山凹,人都在山凹里面,抬头向上看,大檐帽坠下来一汪水柱,如仙女练舞,如果不是这种愚蠢的名字,无疑是最让人心驰神往的仙境之一。水注下来,在地上淘出了一潭碧绿的甘泉,倒映着我们的嘴脸,随着水波起伏不定,象领导似的。因为对名字的失望,总有些不快。水帘洞之名声,不可能有人大过西游记,那么,在起名时就当适度考虑一下大家对这个词的印象和认可,而不是去强力纠正。这个词几乎已经固化成了一种风景或者说是一种模式,那是雷鸣般的气势、如幕般的水瀑,至少,也要对得起那个帘字。可是这么美的景观,就想不出更合适的词吗?就是水练洞、一柱擎天这类恶俗语言也会显得熨帖些。偏偏要去找一件男人的旧衣服,鼓鼓囊囊地套在少女苗条的身躯上,的确有些强奸的味道。
说远了,露出本性了,不好。还是说水,那些若隐若现的溪水,应该是这幅画中最动人的灵性。我始终认为,水是一种灵气,有水才有灵气。武夷山的水,都象红楼梦中的金陵美女,性情各异,风情万种。那些顺着小路伴你一路同行的,绝对不会越轨造次,文文静静,气质高雅,一幅大家闺秀的架式;那些在山间石缝里流窜的就不一样了,动不动打着滚下来,跺脚似的把水珠溅得老高,完全就是青春期的小黄毛丫头;紧紧裹着石头的明显就是还没睁开眼睛的小婴儿了,只是本能地抱着山体,最大胆的也只是从草叶上滚上几滴,然后迅速地回到父母身边;还有一些深藏在山涧的就有些官宦气息了,不经意间露一下峥嵘,不动声色地提醒着你,她的内涵不是你一眼能看穿的,可不能轻易招惹;最大气的莫过于让我们飘流的九曲溪了,十八里的水路是她家,深处三十六米,浅处十公分。我们坐在竹筏里洋洋得意,以为找到了泰坦尼克的把酒临风的感觉,大声地叫嚣着,对着山壁狼一样地干嚎,却不想那条淳厚的大河如何慈祥地看着我们,真正的主宰,还是她。我们的去向被她轻松地把玩于股掌,让我们在戏水间,体面地不认为自己被戏。这可能也是人的习惯吧,随波并逐流,还拼命端着一脸的清高。不知道夜间的山水相依中,她们是如何耻笑着这些聪明的生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org.cn )
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和我一样喜欢流窜作案的山间小溪了。这些小精灵式的水流,轰赶着一尾尾敏捷的小鱼小虾,在树根中调皮地钻来钻去,并很恶霸地把水草们推搡个不停,让她们抬不起头,可怜得象个做错事的孩子,很嚣张地挑衅着路边小草,动辄偷袭一下,让她们总不得消停,甚至还有的对栖息在岸边的蜻蜓蝴蝶还蠢蠢欲动。在遇着有点高度的坡坎时,断然不会好好地走下去的,总是花样百出、乐此不疲:有顺着枯枝溜滑梯一样溜下去的,有滑到古壁上象滑滑板一样翻过去的,还有干脆旁若无人地采取十米跳台功夫,直挺挺地附下去,钻进小溪底部,再冒着泡地仰泳上来。另外一些懒惰者,直接跳到溪旁的小草上,偷偷地小栖一会,打了个盹,再伸着懒腰很不情愿地回到队伍中。这伙小顽皮们看来年龄不大,喜欢平缓的沙滩,一到开阔的地带,特别是有阳光照射的地方,把自己扁平地摊开,在细嫩的沙滩上缓缓蠕动,直到浑身上下把温暖的阳光吸收得饱饱的,才肯打着哈欠继续赶路,不然是不肯的。不信,你看看溪水中的石墩,被那些舍不得走的溪水团团抱住,人都瘦了一圈。唉,水如风情,多了也吃不消啊。
武夷山的树倒不象是成材大料,倒也好,保得了自己的一条小命。这些植被不是太懂,不知道是人工培育还是天然形成,只是看到参差的乔木灌木和蔓藤,在同一片土壤里面和平共处,倒是比人强得多。
因为要看球赛了,武夷山游记至此结束,欲知后事如何,请我再去一趟。风紧,扯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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