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岭独尊太行
2019-01-20 18:01 来源:散文网
山西的景点往往渗透着历史的浓汁,一座山、一方水、一寸土、一瓦房更像是凭吊古今的标本,藕连着那些锈迹斑斑的往事。文化的力量放大了山西,让穿越的时间更远,行走的距离更长,神交的古人更多。走在山西,或许很累,因为要不停被这片神奇的黄土地牵扯进那遥远的文明中。
巍巍太行山拱卫着山西的文明,精藏灵腹,气吐海川。本想休憩片刻,在山林中舒缓一下,看来又错了,王莽岭也积攒着许多美丽传说。
王莽岭是南太行第二高峰,素有“中原后花园”之称。站在山顶俯瞰这里的旖旎风光,尽显八百里太行巍峨。山与山比邻,沟与壑交错,迷雾漫溢在山峦间,填满峡谷,浮于山巅。远处的白云和雾气相交,阳光试着努力穿透这片厚厚的云雾,但是一切徒劳。光晕让行走的云彩多了一些蛋黄色,不至于让色彩单调。参差不齐的树木被雨露沾湿,越发的葱盈透亮。虚无缥缈的化境不免让人产生错觉,云间漫步摘崖枝,撩雾又见老神仙。
拨开层层迷雾,忽然想到一个词,隐士。美景极致之处多有世外高人。蛰伏于山林中的士大夫拥有致远的思想和致静的生活。隐士分为真隐和伪隐,真的隐士敢于让自己在孤独中思辨,心灵在大自然中净化。假的隐士只是暂时居于辋川,或等待、或逃避、或投机,一切为了更好地出仕。伯夷、叔齐、鬼谷子、介子推等大隐士才华横溢、思想超前,却甘于躬耕田垄、独钓西江,在篱笆、茅屋、泥巴和矮木丛中寻找人生的理想。他们没有隐于政治中心的山畔,而是远离喧嚣,没有出仕的打算,更没有辅助帝王的计划,即便至死,也不能逾越他们的道德底线。这个底线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和对生命的领悟。他们的思想已经化蝶,美丽的翅膀只会抖动在这片山林中。无论是谁如果侵入山林,翅膀便停止抖动。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生炼狱,追求如此简单,生命却那般桀骜。王莽岭不知可有隐士,但可以依稀可以看到俞伯牙、老子、白居易远去的孤影。
沿着峭壁凿开的羊径前行,颇感惊险。白居易诗云:“马蹄冻且滑,羊肠不可上,若此时路难,犹自平于掌”。崖壁上枝节横生、荆蔓缠绕,弱小的生命不屈服嶙峋山石,在缝隙中拼命的生长。几经周折,到达一处高台,喘气之余听见丝丝琴声,顿时心若止水。方知这是琴台,听闻俞伯牙在此创作《高山流水》,更是一惊。《高山流水》是古代一支神曲,韵律与自然完美结合。高山有情,遥上巍峨岭间;流水无情,涧落三尺龙渊。俞伯牙北渡黄河,临沧远眺,百木成林幻海绕,奇珍异兽苍山抱。在太虚境中登上琴台,听风看雾,指尖油然拨动琴弦,谁知音乐空旷寂寥,美轮美奂,松涛拍案多起伏,飞瀑击石几落还。俞伯牙不再北进,带着龟驼山的音乐返回楚国,本想用一支神曲唤醒王公大臣,肃止糜烂之风,但却失败了。琴瑟和鸣,知音难觅。所幸,钟子期走进俞伯牙的音乐,并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王莽岭的称谓得自王莽驱赶刘秀到此安营扎寨。王莽,新朝开国皇帝,历史上备受争议。一直背负着篡位的骂名,而胡适、翦伯赞等学者为其平反,称其为“中国第一位社会主义改革者”、“1900年前的社会主义皇帝”。抛开帝位不说,王莽早期能够谦虚谨慎、广纳贤才,为西汉王朝做了很多贡献,但称帝后的一系列不切实际的改制直接将其带入坟墓。复古、改革过急、滥用兵伐、用人不当是不适时宜的,可对于土地兼并和奴婢的思考还是值得肯定的,起码洞察到社会的主要矛盾和站在广大农民的立场看问题。可是豪强和世族不允许“重砌金字塔“,大厦将倾风雨来,豪强和世族开始寻找新的代言人,这个人就是刘秀,东汉开国皇帝。毛泽东对刘秀极为称赞,“最用学问、最会打仗、最会用人”的皇帝。事实也是,同样面对豪强和奴婢问题,刘秀软硬兼施,张弛有度、任人唯贤,妥善处理。
王莽和刘秀在王莽岭不期而遇,不是共挽悠悠见青山,煮酒手谈天地间,而是争夺天下。取天下必用兵,一处略显荒芜之地就是点将台,平坦的地形足够王莽在此鼓舞士气,撒豆成兵,激情的演说、蹭亮的鳞甲、震震的吼声足以威慑峡谷对面的刘秀。但历史就是这么滑稽,不远处的“刘秀跳”,让刘秀跳过峡谷,跳出整整一个东汉王朝。王莽的士兵追至悬崖处,退缩了,他们没有刘秀的胆魄和勇气。“刘秀跳”的精神此后在昆阳放大,最终以少胜多,夺取胜利的同时也拥有整个江山。王莽为刘秀的一跳付出生命的代价,理想的实现从来不是架起一座天梯,而是披荆斩棘,满身划痕后的日出山巅。
此时,太阳峥嵘地露出半边,浓雾逐渐散去,呈现出一个暂新的王莽岭,山还是那山,只是更加清新。山脚下的村落若隐若现,像花蕊般吸引着游人目光。在穿过挂壁公路后,来到了这个美丽的村落锡崖沟,这里就像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青石铺路、红瓦砌屋、涓涓流水,牌坊、拱桥、回廊、青苔精美绝伦,一派田园风光。夕阳西下,炊烟寥寥升起,卷起半袋旱烟,依偎在青石板上,听闻犬吠,独视断崖,何尝不是一种隐士生活。
王莽岭独尊太行,不仅是它的美景让你窒息,更是因为它可以净化心灵。无论你身在何方,都可以做心灵上的隐士,永远为自己的心灵保留一块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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