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
近来忽然有了一种向往,我向往着若干年后在老家的堂屋前植一棵槐树,而后像我父亲当年那样约两三位知己在树下沏一壶茶,谈笑风生地度过一个曼妙的春日。我的父亲从来不是个浪漫的人,但他却做了一件浪漫的事,那就是在一棵老槐树下请朋友喝茶。当年的老槐树是种在院子的,那院子后来被父亲扩建成了堂屋,于是树被砍掉了。年轮刻在树墩上,一圈圈乳白色的晕,再后来那树墩也被拔了,年轮就长在孩子的心里……
奶奶“五七”祭祀那天在乡下老家,我偶尔抬头看见堂屋正梁上的一个空燕窠,顿时沮丧不已。三月的天气还隐隐有点儿微寒,那空而破旧的燕窠孤零零地高筑着,一声声燕儿归窠时叽叽地叫唤犹在耳畔,而多年的等待却早已成了追忆。
燕儿如我,果然在清明时节没能再回去,没能去打扫灰迹斑斑的院落,更没能去先人坟前叩拜。我伤感地把一个属于自己的童年留在老屋里,然后用时间将它封存,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菰城的四月天,春色无限迷人。阳光婉如酒瓶子里的美酒在不经意间溢了出来,洒满了四野。春风像一双妩媚而多情的舞女的手轻盈地挥起水袖一遍遍抚摸着人们微醉的脸庞。我的爱人和儿子在莲花庄公园的假山洞中乐此不疲地躲猫猫,父子俩一大一小的身影伴着小人儿呵呵呵地笑声穿梭在洞里洞外。我在不远处的一张木椅上独坐,等到他们玩够了便来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向另一处景点走去。
一面泛着青波的小湖中,我们租了一条小船悠悠地开着,他与我对坐。船舱里儿子小猴似的时不时地从他那边走到我这边坐定,喝一口我手中的“农夫果园”后又从我这边一脚跨到他那边去。为了捕捉儿子可爱的小样儿,我们就时不时地把照相机相互传递着。湖面上到处是船儿开动的景象,船桨摇摆出白色的水浪,缓慢而自由地划着,有时那些水浪会飞溅上来打在我们的脸上,惹得我们肆无忌惮地笑。也许儿子和我一样喜欢由他父亲掌舵的感觉,那种踏实和沉稳会给我们一种安全感。
我们心安理得地由他掌舵慢慢地在湖心泛舟,偶然地一回眸,我竟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我曾经年幼时的伙伴。她带着她的女儿以及朋友们也租着一条小船在游湖。两条船正若即若离地向同一方向划着,可能是她先见着我的吧,我瞧见了她,于是我们目光就相遇了,相遇后她又蓦地躲开。她们的船快速地划开去,远离了我们,而我只好空张着嘴落寞地转身。(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org.cn )
她蓦地一避开,徒增了我一缕伤感的情绪。我们曾经同在一个村庄里玩耍过,曾经被两位奶奶用尖细的嗓音叫喊过,她——是仅比我小几个月的曾经亲密无间的堂妹啊。五年前,我们几乎同时把各自的男友带回家,几乎同时操办婚事,再一前一后分别在同一年春季喜气洋洋地结了婚。堂妹家境殷实,有别墅,有车子,但婚后他们却因彼此生活习性不同而不断争吵,仅仅两年,她便跟丈夫分开了,留一个女儿和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莲花庄的林荫小道上,儿子和他在奔跑。他们时而爬上高处的一个凉亭里扮着各种鬼脸,时而飞一般地从一个高处冲下来,冲到我面前随后又奔向别处。我坐在树荫下的一张石桌旁翻看着数码相机里的自己和儿子神采飞扬的模样。可能正在我神采飞扬时偶然瞥见了堂妹的船,那船与我们船同样泛于湖心,而真正掌舵的人却不是她的当年的爱人。因此,她蓦地把船划开去,避开了我们。
呵,我多么向往若干年后的我们,在把儿子养育成人后再回到乡间去彻彻底底地打扫一番自家的院落,然后在堂屋前植一棵槐树,让爱人和我都约上自己的好友,沏一壶清明前的新茶,谈笑风生地度过一个曼妙的春日,席间一定要有我那曾经亲密无间的堂妹。我要跟她谈谈我俩的童年以及长大以后曾经令我们欲说还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