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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桷树

2019-01-17 17:18 来源:散文网


  篇一:家乡的黄桷树
  我回望天空,在我离开的位置,树枝结痂的伤口,米粒细小的黄桷苞,像婴儿的手指,勾着了天空,我的碧空。
  ——题记
  一
  家乡的黄桷树有自己的性情和志趣:你什么时候栽培它们,它们就什么时候落叶,边落叶边又生出新叶来,生死相连没有距离,微妙得很:金色的落叶还未落尽、还未完全失去生命的水分,你对它们的怜惜也未生起:仰眼就发现了它们初心的欢愉:嫩红、鹅黄、莹绿在了枝条上、在了风花雪月的天空,我家乡的碧空。
  黄桷树是重庆的市树,它生长在村边、路口、街道、山坡、崖上……硕大古朴的林荫可罩好几亩天地,成为过往行人、老人、儿童、村妇、耕作的农人:歇息、纳凉、游戏、吹牛的妙处。它还有本事扎根在崖壁、石缝、墙隙,把身子和脸斜斜的伸向天空,伸向风雨日月的光芒中。
  它们的根很有力量,在黑暗的泥石里可以钻窜好几公里远;所以它们耐寒、耐旱、耐贫,生命力非常强大,能活好几百年。你若到了重庆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看见它们,有好多已经像英雄一样戴上了古树的牌子,骄傲得很。你不要被它们蒙了,其实它们都还年青,挺多算是风华正茂的中年。
  二
  黄桷树落叶和其它乔木不同。比如银杏的落叶:总是不慌不忙、忧忧寂寂地呆在树枝上,等到它们的颜色彻底憔悴了,秋要挥手了、冬快要转来了,才慢吞吞的落,落得伤情、落得冷;点都不干脆。
  黄桷树落叶像重庆崽儿的性格:耿直、火爆、干脆。说落就落、说爱就爱,绝不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特别是春天,遇上夜雨更不含糊。你起得早来,睁开眼睛:房屋地上、大街小巷、院坝广场、工厂农村,整个天地都是它们疯狂的金色,像大雪狂飙席卷而来,仿佛天下都是它们的了。胃口大,大得骇人;贪,贪得彻底。
  环卫工人不喜欢它们,它们的嚣张和撒野要害得工人们累弯几天的汗水。但是,我喜欢它们。喜欢它们对根的情意、对土地的情意、对儿女的情意:回到根,成为根的养份;回到土地,成为土地尘泥;回到死亡和腐烂里,成为永生——为它们的儿女腾出生命的天地、腾出生命生长的风雨和日月。
  只要你仰望一眼天空,仰望它们曾经舒展过的树枝,你就明白理解它们了,你就会由衷地赞美它们,它们像母亲一样伟大,它们的飘落是一部诠释母爱胸怀的宏伟诗篇。
  春天雨后的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光芒万丈,婴儿般小指尖嫩红的黄桷苞在天空上睁眼了……
  三
  目睹黄桷树的落叶,你以为是秋天?是孤叶悲哀而凄婉的飘零?不是的,这仅仅是它们用秋天的幻境,用死亡和离别来演绎现实的春天,演绎生命的新生。生与死是如此的紧靠在一起,轮回何须等待,死的时刻即时获取新生。生命的接力变得不可思义的简单和容易了,那些研究和讨论生死观的哲人和思想家们这回是真的可以闲适无事了。这的确令人坦荡和安宁。人生若有与此相似的地方,死亡的时候真是可以举办盛大的欢舞和壮观的鼓乐了。
  林语堂先生说:“我们也许应该有一些以恒河般伟大的音律和雄壮的音波,慢慢地永远地向着大海流去。”隔了几行先生又说:“莎士比亚和大自然本身相似,这是我们对一位作家或思想家最大的赞颂。他只是活在世界上,观察人生而终于离开了”。与自然相似的人生值得我们赞颂,那么作为自然本身的黄桷树呢?我想我没有违背先生的意图,他会说当然,我们一起赞颂吧:赞颂自然,赞颂自然生存的黄桷树,让我们的人生与它们相似,与大自然相似。
  人生有许多种选择,但是你永远不要选择丢掉家;人生会遇上很多次失败,但是只要家在,你就不会到达绝境。这些年我一直在外漂泊,为生存为工作;但是我心里装着家,装着家乡的黄桷树。因此我能够将漂泊当成是人生的一次游历,一次生命最完美的收获。在异乡我看见其它树木,特别是目睹它们落叶的时候,我就会赞美家乡的黄桷树,赞美它不会像它们一样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等待春风,等待鸟的栖息、等待游子的梦。它们永远葱笼,即使落叶也不会惹你泪落,让你的梦永远甜蜜幸福。
  黄桷树是一种很好攀爬的树木,它们的树干粗壮、古朴、弯曲,总是给你的手提供攀附的伸援、给你的脚提供蹬踏的凹凸。小时候我喜欢爬到它的臂弯里用一个响午来梦春夏,甚至秋冬也不放过。像风儿、鸟儿在它的枝条上享受叶的抚摸、荫的避护、爱的哺育。嘴馋了寻一朵黄桷苞,要那种嫩红色的叶眼儿还未睁的,一叶叶撕开,撕一叶放一叶在口中咀嚼:酸溜溜、清爽爽,透入心窝;是家乡的味道,家的味道。要是叶眼儿已经睁开了就不好吃了,会吃一嘴白色的胶汁苦涩极了,把你的胃都要吐出来。你会说这人一定不是家乡的人,或者他没有在我的家乡做过小孩。
  唉,不说了,我也长大了,好久都没有尝黄桷苞的味道了。不过黄桷树永远生长在家乡的土地和天空上,我心中也生长着它。
  四
  看见黄桷树掉叶,重庆人会说一句轻松愉快的话:“黄桷树换叶了!”仿佛是人们的衣服穿脏了、不好看了,换一件清洁漂亮的新衣服。说倒换衣服,重庆的女孩最能换,换得快换得勤,还换得妖艳:惹得男士们心里慌慌的眼睛直直往她们身上看。我有时顽皮起来老是喜欢微笑着追逐她们的眼儿脸儿看:有的眼儿闪开往天上移、有的脸儿勾下往地上躲、也有的胆大笑盈盈的望你;她们愿意让你来欣赏她们的青春、美丽、妖娆;我回头目送着她们婷婷、自信、骄傲、靓丽的倩影,给她们评分时,心里会对她们描绘、装扮、修饰自己美丽的那份精益求精的敬业精神产生由衷的敬意。
  黄桷树换叶不勤,通常就是春秋两次,是因为春秋是植树的季节;栽植它们也有讲究:要选两年或三年生发的健康的枝条,在底部破一道口子塞进一块石头,填一些土又布一些石块,然后才填满土,狠狠的压实它们,浇上满水,它们就能成活了。黄桷树的根喜欢石头,抱紧石头才能抱紧大地,所以夏天猛烈的暴风雨只能伤了它们的枝丫,你从未看见它们被掀翻或者被连根拔起,既使是悬挂在崖壁、岩缝、墙隙上的,你也从未看见过和听说过它们被掀翻。这都缘于它们对土地、对故土浓烈的眷恋和深沉的挚爱,它们抓得紧大地故土;代表了这片土地上质朴而勤劳的人民的精神和灵魂——巴人的精神、巴人的灵魂。让我们回到春秋战国时代吧,说说巴国的英雄:巴蔓子将军。
  《华阳志·巴志》记载:巴蔓子时期巴国内乱,国君遭受胁迫。蔓子将军曾向楚国国君求援,并许巴国三座城池为酬。内乱平息,楚国使臣来求践约。蔓子委婉慷慨以答:“许诺,为大丈夫之言。然,巴国疆土不可分,人臣岂能私下割城。吾宁可一死,以谢食言之罪。”言毕,刎颈自尽……
  使臣无奈,捧蔓子将军头颅归,楚王唏嘘:“如得此忠臣,又何需几座城池。”遂以上卿之礼葬其头颅!巴国举国悲痛,于国都厚葬巴蔓子将军无头之遗体。
  巴蔓子以头留城,忠信两全的故事,成为巴渝大地传颂千古的英雄赞歌。是巴民族之魂。
  八万平方公里的巴渝山水大地,3200万巴渝儿女,同这片土地上生长扎根的黄桷树一道传承和发扬着巴国的精神和灵魂,他们一定能够将这片山水大地建设美丽富饶,也一定能够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上做出自己的成绩和贡献。
  想起在民间文学收集工作中采集到的一条家乡的歇后语:“黄桷树下跳舞,阴倒跩。”好一个阴倒跩:阴倒得意、阴倒出力、阴倒使劲、阴倒做出成绩,这就叫埋头苦干、脚踏实地、勤勤肯肯、兢兢业业……
  呵呵!这就是我家乡的黄桷树!
  呵呵!这就是我家乡的人民!
  
  篇二:黄桷树情思
  “黄桷树,黄桷丫,黄桷树上就是我的家。……”
  芬芳的童谣,摇晃在嘉陵江的波涛里,沉浸在我的心海里,泛着久久的涟漪。
  我的家就住在嘉陵江边的王爷庙里,当时属南充市航运公司,兼做车间、办公区域和宿舍。
  我的家门前就长着两颗千年黄桷桷树。遮天的华盖,夏日里伸展一片浓荫,秋日里月华照叶,在风中翩翩飞舞,飘坠出一地金黄,把冬天的凛冽隔绝在地阴深处。最妙的是春天,让童年骑在树枝上,柔嫩的新芽儿泛着清馨,入口回甜。母亲经常会跑到树下焦急地叮嘱我:“慢慢地爬下来,不要闪了腰!”(散文网 www.sanwen.org.cn)
  我常常坐在黄桷树抖落的阳光里看书,一边听大人们拉开喉咙大声地打电话,或是交谈或是吵架。此外,这个宽大的院坝,贫寒中总是透出几分落寞,有媳妇娶进来了,有闺女外嫁了,热闹一阵之后又会归于沉寂。把守大门的邝平国叔叔,会定时把月光中的欢笑关在门外,还大院以清幽,第二天又早早地让太阳挤进朱漆大门,给大院以冬日的温润、夏日的热烈。
  最美妙的少年时光,就是和弟弟国成、成刚、春兰、刘莹、刘芳几个童年的玩伴儿一起吹牛聊天,唱歌游戏,捉迷藏。刘莹小我两三岁,她的男孩脾气、她的温柔体贴、她的志趣和我最投缘。我俩最喜欢唱歌,常常把学校最先学到的歌教给大家。“歌如潮、花如海,万紫千红迎客来,银球万里传友谊,友谊花朵遍地开……”“我们班出墙报,出墙报,来稿如同雪花飘、雪花飘……”始终藏在心灵深处的歌,就是她教会我的。她的妹妹刘芳则叼钻古怪,老是和我们扭着干。春兰常在农村,只是星期天来到家里,一来便有做不完的家务,很少和我们游戏。她的弟弟成刚则纳口少言,只是玩,是个“行动派”。我弟弟国成,总有出不完的事儿,五岁的成武醉在床上达一天之久,就是他干的。
  晚饭后是我们快乐时光的开始。练习倒立、下腰、迷藏。偌大一个院子,到处是我们的脚印。捉迷藏时,刘莹我俩随便找一处,就可以与世隔绝,任小朋友怎样挑逗耍赖,就是找不到。狭小的空间,身子紧靠在一起,她的头发骚扰着我,迷人的芬芳让人沉醉。我不知道少年的梦是怎样长大的,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诗意就在无月的夜影中渲染开来。即便是毛泽东去世,大人们忧心忡忡,为祖国未来化解不开时,我们的少年时光,正与游戏相伴;即便是松潘大地震,王爷庙斑驳的墙的夹壁、粗大廊柱支托的正殿,深浅不过十米的防空洞,都成了我们的乐园!我们的少年时光在芬芳的色彩中蔓延。
  当春天的阳光打印在柔嫩的枝头,开出初夏的黄桷兰,又让秋风把静美的叶飘落在我的书上,黄桷树走在季节的变换中。黄桷树开始明显衰老了,我也长大了。大人们时常在院子里说,该砍掉黄桷树了。我没有争辩,却独自落泪。其实我也看见大院里遭过火烧的破损的楼房,正斑驳在夕阳的光里,嘉陵江漫过江堤,浸湿屋中墙壁的刻痕仍清晰可见,王爷庙真的老了!有时,无家可归的职工也暂住在正殿里,工伤而死的人就停靠在正殿的屋檐下,或是厕所的必经之地,微弱的青灯在风中摇晃,死亡的影子离生活太近了,老是让人挥之不去。王爷庙真的应该改天换地了。
  七八年我考入西南师范学院,一去四年。其间,春兰给我寄了二十元钱,表达出她对我深切的关爱,让我感受到黄桷树上跳荡的少年时光。十五岁的肩膀,就停靠着全家的重活,她是我们中最先工作的人,她能多读一些书,该多好!我弟弟在丝二厂工作、下岗,到秦皇岛打拼几年又回到家乡,开车行。成刚小学毕业后当车工,当老板,离婚又结婚,没有发达也算小康。只有刘莹,南充师院毕业后就在南充工作,但我们从没有再见面。刘芳则走到江南去了,更无从见面。
  我毕业后便远在异地,但王爷庙,我走得越远,你就离得越近!但我始终从心底在扬弃你的阴暗潮湿,你的斑驳外形。
  后来,老父亲来信说:规划,下来了;王爷庙,拆了;黄桷树,砍掉了……我的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失落?心疼?怀念?我少年的时光啊!它就绚丽在黄桷树繁茂的枝枝叶叶上,绚丽在我阴暗潮湿的屋宇内。但我又欣慰起来,我的父母兄弟可以在明亮的新房里大开窗户,让阳光把他们普照!
  黄桷树走了好多年!王爷庙也走了好多年。
  我们的新房就矗立在原址上,但我更多的是在怀念黄果树四季变换的生命色彩,怀念我依依难舍的少年时光、少年伙伴。我少年的伙伴,分散在南充四处,分散在神州四处。偶然的相逢,便是浓稠得化解不开的黄桷树下的少年时代!
  
  篇三:黄桷树下
  嘉陵江畔,最爱在梯坎下抬头,看那攀爬在岩石上裸露的黄桷树根,铁笔勾画,盘根错节,紧贴着崖壁,坚韧地,一点一点的慢慢生长。
  漫步行走在吊脚楼旁的坎下,凉爽在浓郁的树荫里,周围随处可见这些倚着危岩,努力着站到岩顶的树。一丝厚重,一丝清凉,不经意的顺着脊椎蔓延全身,疲惫的躯,似体会到一份浅浅的亲切,在身心里轻轻弥漫,一丝眷恋无由而来。
  这个城市一年四季都带有绿意!
  只为黄桷树和北方的乔木比,格外与众不同,在金秋十月很少掉落叶子,其他树叶纷纷扬扬的时候,黄桷树叶却抱紧枝桠端坐在云端,继续以浓绿的色彩把这山城来装扮,好似一场温暖的守护,秋如此,冬亦如此!
  在来年的四月,其他的树开始长新叶的时候,黄桷树才完成了使命般,叶子才开始飘逸洒落,一场春风或者一场春雨过后,一路变黄,一路飘零;一边掉落叶子,一边却又绽放新绿!
  四月天的早上起来,推开窗,下面人行道上满满的铺上一层昨晚落下的树叶,金黄金黄的间杂着墨绿色,色彩斑斓,似春风精细编织的地毯!
  金黄的或者半黄的老叶和碧绿剔透的翠叶杂在一起,树叶生命的初始和终点衔接在一起,翠绿和斑斓不分彼此,挂在枝端,在春风里摇弋,这是黄桷树最常见的景致!偶尔,会有一棵树半边金黄,半边碧绿,色彩分明,似仙界里的琼枝,似月里的丹桂,春阳照耀下,在古老的渡口,波光粼粼里,美到极致!
  一树流年似水,新老叶片从容更替,生死相间,平稳过度,波澜全无!
  黄桷树张扬着枝干,舒展着嫩叶,在每一个繁忙的清晨,听着来去的车声,看着来回移动的人流早出晚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轻轻繁华在风里,微微清扬在山城!作为这个城市的市树,总是带有一些自信,一些稳重,用一场几百年生命,来对这个美丽的城市一生守护!
  它不似北方白杨树那么笔直,相反,在这一个城里,你很难找到一颗从始至终都长得笔直的黄桷树,在粗壮的主干上,是众多的分枝,像展开一具博大的伞,在山城炎炎夏天里,以一种巴山渝水风情的温婉,造就一大片的阴凉。在这里,独木成林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神话。
  它没有江上飞跨南北的大桥那么雄伟壮丽,没有山城夜景万家灯火耀眼辉煌,和这些迷人的景致相比,它默默的站在人行道旁,站在小区园林里,站在校园的操场旁边,站在所有贴近烟火气息的地方,为多增一片绿意,为多吸附一些灰尘,为减少公路两旁的噪音而默默的尽一份力。或许,在一个个平凡的日子,你在每天的来去匆匆里,浅浅的把它忽略。
  作为最常见的树,身边最普通的树,秋季不落的枝叶遮住绵绵细雨,夏日的树荫伴我在黄昏漫步,冬日那茂密的树冠为我屏蔽凛冽寒风。我在高大的树下,永远就是一个孩子。一生都泡在树的光影里,幼时在树下做游戏,现时在树下歇凉,对着插入云霄的枝干,在生命的每一阶段,都只能仰望,这许是一座山,不可翻,不可攀。
  生命的坚韧,从黄桷树的最初,就浓浓的开始展示。
  这树,不管生长在那里,都能将原本羸弱的生命演绎得茁壮遒劲!黄桷树种子被自然界安排在哪里,就从哪里开始,裸崖上,河岸边,荒草丛里,到处都可生根,不择土地,不挑季节,只要一丝风,一毫阳光,就能努力发芽!即使置身于无土的古城墙缝隙里,也能迎风昂首,茁壮成长。我曾在通远门城楼旁的石缝里,见过一颗生长的特别茂盛的黄桷树,它紧守着缝隙,向四面八方伸展的根牢牢的抓紧周围的古老的墙石,这城墙千年不倒,应有黄桷树一份不小的功劳吧!
  为了那一缕阳光,为了那一丝水源,一些落在半壁上的树种,在很久前以一种超乎想象的能耐,一边顺着石头上的苔藓向下延伸着根须,一边攀着岩石浅浅的凹凸向上努力的伸展着枝叶。多年后,那直立危岩的枝干,下半截是根,上半截是树,完全融合在一起,如果不是深深的了解这种顽强的生命,已然不易分清根和干。
  这一种树,顶天立地,似传说里的不周山,在重庆的山壁梯坎、巷里墙根,早已活成倾城的经典!
  鹅岭上,黄桷树抱石而生,独立山巅,见证着这个城市的变迁;行道上,黄桷树整齐排列,茂密新叶,维护着行人来去东西;大江边,黄桷树傲立危岩,筋骨堤岸,坚强着山城的基石————
  黄桷古渡的木船早已停开,黄桷垭的树木各自成林,黄桷坪的艺术风靡各地,黄桷园的书香早已朗朗,我在这满山尽是黄桷树的城里住,灵魂里早已沾染了黄桷树对于生命的执着﹑不懈﹑顽强!心间,不经意的染上一丝这个城市坚韧的传承!
  偶然在书里看到,黄桷树在佛教里就是神圣的菩提树,不禁淡淡讶异,原来在禅语里需要勤勤拂拭,莫使染尘埃的菩提树就是此树!
  从此后对这种生长自如,仪态从容的高大植物更带有一种浅浅的膜拜,每次和它擦肩而过的时候,在灵魂深深处,都安澜心情,佑平安,佑幸运,佑快乐!
  黄桷树拥有长长的寿命,几个朝代,几番春秋,几多经卷熏陶,燃香旁边,古态依旧,气息盎然!在城市中心的山岭上,伸展的枝干,宛如看透尘世的智者,在晨钟暮鼓里,在此起彼伏的烟火里,展露出最阳光的姿态,餐风饮露,漫步云端,此菩提,彼菩提,谁去在意?
  在忙碌的时间外,总是在空闲的日子,找个黄桷树掩映下的角落,有不被时间注视的吊脚楼,有老旧的青石板街道,有破落的石拱桥,甚至有一个老酒馆,或者一个老茶馆的地方,在树的庇护下悠闲的看书,写字,闲暇自在!
  城市间行走,即使做不到四大皆空,在此树下,能简单的静静心也好!
  暮霭里,轻风中,道路纵横交错,时光飘枝飞叶,岁月的渲染让黄桷树根杆带着疤痕,光阴的流逝在树身上刻满沧桑,惹得路人感受到那一股子从树心里散发出的淡淡禅意,靠在依然屹立不动的斑驳树干旁,一身素衣带露,任灯火放逐,任落霞飞红,浅浅淡定,浅浅淡泊!
  滨江步道旁,吊脚楼外,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覆着金黄的落叶,踩在其上,柔柔的触感,沙沙的微响,似街头小巷和我在细细喃语,述说着这个城市的心事,细谈着来去迁客如梭的变故。
  去往九渡口的路上,上百棵至少两三个人才能围抱的黄桷树,在建于上个世纪抗战时期的军工厂的旁边,守候了几十年!不管树两边的场景如何变幻,树依然屹立,不惊不扰,风雨不动。这条路,我从小到大,从蹒跚学步走到轻快稳重,紧走慢走,走了几万遍,每一次,都觉得平静安然!
  抗战时期东方敦刻尔克大撤退的纤绳已经风干,当年繁忙的川江号子渐渐消散,鲁迅和梁实秋论战的喧嚣早已平淡,当年,那些璀璨似群星的国学大师们在这些黄桷树下石板路上,留下多少风流,在爬坡上坎的步履里,一座座纪念的雕塑靠着崖上的斑驳树根,巴金、曹禺、老舍……,儒雅依然!
  树下大师们用过的棋盘还固化在青石上,黑和白的棋子错落其间,是不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国学大师们不想落子,不想输赢,把一盏茶,卷一支烟,思考着文字的繁华和国运变迁?是不是也似我这般,几棵树间,一座城里,静静的听江风吹拂枝叶,听波涛轻轻吟唱,然后平静的阅读书卷?
  民国的风已吹远,走在当年那些穿长袍文人曾经走过的石板路上,江岸边悬崖上的黄桷树早已茁壮成林,遮天蔽日,在这些朴实的路上漫步,一丝丝或浓或淡的思绪无由而生,弥漫在树下……
  城市晚间,华灯初上,月光漫过枝叶,洒落一地的斑驳。碎碎的风吹过,光影在黄桷树的枝干间移动,透过高低不平的梯坎,透过微波凌凌的江面,周围似隐隐有着丝丝生命的律动,悠突间,似感觉到城市的心跳,触摸到一点城市的魂魄,有那么片刻,己身不见,仿似化为一缕风,婉转在树颠;仿似化为一滴水,流动在两江里!
  那片刻在树下茕然,听雀鸟鸣叫,感清风徐徐,任虬髯苍劲的枝干环在周围,任巴山的烟雨,在淡淡艾香里,冉冉清风带雾。
  静夜,一轮月,一江水,一个人,对着深夜这逐渐阑珊的满城烟火,充满深深的眷恋!
  于是,总是不忍睡去,总想生生的延长每一天每一刻时光!
  灯下,笔影摇红,光阴的故事随树叶的脉络慢慢变动,引我跟着黄桷树枝干伸展的方向,一路向上,稳稳的,不带一丝彷徨!盏茶间,待来年,随风的方向,再撒落一地的金黄!
  
  篇四:黄桷树
  一
  离开家乡已五年有余,然而对家乡的思念却没有随时间的推移而淡漠,反倒是家乡的一花一草却在我的记忆疯长起来,于是乎今年元旦便回了家乡了一次。
  像我这样为读书而离开家乡的人,对于家乡的画面总是定格在最后一眼。两年前我要离开家乡到父母那里去读书,这个新闻足以在我居住的小山村轰动的,一时间关于我家的传闻不亚于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记得在我走的前几天我们村的老支书亲自到我家来把他那支略显肥胖的钢笔递到我手里,说是送给我的出门礼物搞得我莫名其妙,然后又开始一篇感人肺腑的演讲,内容我倒是记不清了,但我看着老支书那一本正经的脸我却感觉我就是马上就要上战场的勇士了,至今想来也觉得好笑,要是老支书知道我当时的感觉也怕要收回钢笔了吧。反正那支钢笔已被我用得发黄了,并且有熠熠生辉之意。
  而说到走那一天,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清,我奶奶一大早就不见了,只有桌上的鸡蛋依旧带着淡淡的温度,那时我是体会不到奶奶的感觉,甚至心里还有一点不高兴,现在想来大慨是奶奶不愿意看着相处13年的孙子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远吧!我不知道当我离开时奶奶是如何在在屋中来回的跺着步走了多久,或者是静静的发了多久的呆,我想我离开的那一天,奶奶应该是度日如年吧!当然送我的责任自然落到爷爷的身上,一路上爷爷一言不发,紧紧跟在我后面,我甚至听得到爷爷脚踩在雪上“吱吱”声和他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如果用一句诗来说那就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但路上留下的却是爷爷的牵挂。而我却始终没回头看爷爷。只是我却想起了在那个夏天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的倒影在夕阳下的河流中摇摇晃晃,两人,两鱼竿,两影,水中摇。`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当爷爷送我到了车站。爷爷终于说话了“李娃子,到了外面多学点,别丢了李家的脸。”我点了点头却发现爷爷一支青布棉袄的衣袖不知何时候已经湿了一片,那时我想问为什么,但喉咙却像有一块冰卡住了。现在想来即便是那时候问了,爷爷多半也会用雾大之类的托辞来支吾我,最后爷爷借买水走开了,就在那时我站在车站远眺看到我家乡的全貌,薄薄的积雪仿佛给家乡披了一件神秘的外套,若隐若现在我的视线里淡入淡出。然而令我诧异的是家乡的那棵黄桷树,它刺破了家乡的上空,露出那翠绿的头,仿佛翡翠珠在玉盘之中,而且有包围全村之势,我似乎还闻到了黄桷树特有的清香。所以在我离开家乡后的日子里,每当我回忆最后一眼的家乡,总会有黄桷树的清香萦绕在心里弥久不散,至今也觉奇怪。
  二
  当我再次出现在车站时,奶奶爷爷早已守侯在车站。一见我便从我手中抢过行李,我是不愿意让他们受累的,但没想到他们却执意要帮我提,我看着爷爷提着我的行李快乐得像个孩子,我却不愿意多想了,也许我到了他们的那个年龄自然会体会到那种快乐,是苍老后的年轻,是孤独后的幸福,是苦涩后的甜蜜,一点一滴,零零碎碎,需要时间来堆积。
  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奶奶张罗了一桌好菜,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看着桌上的菜却一直发神,爷爷便不停用他自己的筷子敲自己的碗,还不时的向我碗里夹菜直到我碗里再也装不下了,我则是用微笑回应着爷爷,直到我把碗里的饭菜都吃得一干二净,爷爷才笑呵呵拿着筷子夹了一点菜自己吃了起来。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乡,我做了许多关于儿时的梦,但梦里面却有夹杂着黄桷书的清香。
  第二天一早,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棵黄桷树下,黄桷树还是和我记忆中一样翠绿,但比我走之前更加粗壮了,从它那黝黑的树皮就可以看出这五年的风雨足以让它粗壮。只不过我却想起儿时在黄桷树下的游戏
  “1、2、3……你们躲好了,数到50我就来找你们。”那偷偷的余光在黄桷树下得到了滋润,发芽了!一次次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小山村,而快乐的身影也躲在草堆中,树上,那土墙的夹缝之中。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发现的快乐。
  我蹲在地上看着清风吹拂着黄桷树的叶子,爷爷说:“你那些伙伴啊都出去打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了。”叶子抖动的瞬间,斑驳的阳光散入我眼里,我却不想睁开我的眼睛了。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流水已逝,青山常在。我想如果我和我的伙伴是流水,那这棵黄桷树便是青山了。
  一月三号我终究又离开了家乡,但黄桷树的清香却更加真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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