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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祁连行

2019-04-04 13:18 来源:散文网

王振武

“五一”长假,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远行游历名山大川,一睹华山之险,黄山之奇,泰山之秀。但一想到人头攒动的海洋和摩肩接踵的车队,心理上便滋生了望游心叹之感慨。于是就选择了离故乡较近、人烟稀少、且有点儿荒凉的祁连山作为游览对象,与爱好摄影的老巴结伴而行。

如果说山水是游客的情侣,那么游人则是山水的知音。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摄影旅游,简直是绝妙至极了。我们这次旅游的时间很短,只有三天;线路单一,从民乐县城出发,乘公共汽车沿扁堵口、峨堡岭、祁连县城至宝瓶河牧场,景点少得可怜。但就是这极其简单的旅程,足令你饱览中国西部边陲的无限风光。更为可贵的是,我们所攀登的祁连山是张掖人民赖以生存的父亲山,一路伴行的黑河水是滋润张掖大地上数千万顷良田的母亲河。一路穿行在白雪皑皑的祁连山和波浪滔滔的黑河水之间,感觉是那样的亲近,视野是那样的宽广,心情又是何等的轻松愉快。假若你不亲身经历,其中的愉悦是很难体会深透的。

人们常说,旅游是件苦差事。但我认为,热衷于登山探险的摄影旅游,更是一件苦差事。同行者老巴很在行,什么时候观景,什么时候抓拍瞬间的美,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于是往往在早晨六点钟起床洗一把脸,就背上摄影包,趁着东方鱼肚白就穿行在高山峡谷中,去迎接早晨的第一缕霞光,将自认为满意的风景聚焦于有限的镜头,用合适的构图定格成美丽动人的画面。既不需要听命他人的摆布,又不必照顾任何人的情绪,自我感觉良好就是最大的快乐。只要抓拍到一二张好片子就是莫大的幸福。等到太阳的光辉洒满旷野,遍布山川,弥漫河流时,就收起包裹,信步在河滩中间,一边侧耳倾听黑河水奔流不息的涛声,一边放开视野搜寻河水冲洗后裸露于河床上的奇石。刚拣了一块自认为是较好的,等碰到第二块更好的时,便将第一块丢弃,再将那一块好的握在手中继续搜寻。就这样五次三番地重复着同样而单一的动作,直累得腰酸腿困饥渴难忍时,方才到驻地喝一杯清茶解渴,啃几块面饼充饥。就这样简单地吃饭,将就地休息。等到太阳快落山时,又背起行囊急匆匆穿行在高山、森林、河谷中,远观晚霞夕照,静听群鸟欢唱,抓拍如血的残阳,聚焦欢快的牛羊。直到送走最后一抹余晖时,才拖着疲惫的双脚,乘着溶溶的月色,寻找吃饭住宿的处所。

摄影旅游确实很劳累,不仅要饱尝跋山涉水的艰辛,还要经受风沙冰雪的侵袭。跋山涉水付出的仅仅是体力劳动,山能行多高,水能涉多深,全凭自己的能力来丈量。而风沙冰雪的侵袭却是不由自主的恼人事。每当风吹沙起时,一个好端端的人转眼间就变得土头土脸土身子,眼睛、耳朵、鼻孔、嘴巴里填埋的不是土就是沙,除了两只眼珠是转动的,其余的部位都是土和沙的附着体。这样的鬼天气,不令你恼恨才是怪事。山间的天气简直就是魔鬼的嘴脸,变化无常,难以预料。刚才还是丽日晴空,转瞬间便是冷风飕飕,飞雪飘飘。虽已是五月初夏天,但冻起人来不亚于严寒三九里。直冻得你两耳发疼,两手发麻,两腿发抖,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说句心里话,摄影旅游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大快事,不由的你不心驰神往,留恋忘返。绝美的风景,常常在险远的山川。广袤的大地,才是你心目中的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每当雪住天晴,太阳光芒四射时,山间的气温马上就回升起来,冻僵了的身子骨随之徐徐舒展开来。这时的情景是,万里晴空,纤尘不染;连绵山峦,白雪皑皑;万道霞光,弥漫广宇;千里牧场,炊烟袅袅;成群的牛羊,遍地撒欢;魁梧的马鹿,尽情地嬉戏;欢奔乱跳的牛犊,叼着妈妈的奶头边走边吮吸乳汁。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烦恼,所有的饥渴,便随着眼前壮丽的美景一扫而空,简直让你高兴得手提照相机,身背摄影包,恨不得将所有的美景拥抱满怀,驱使你奔跑得不欢了不算。为了抓拍到一张自我感觉良好的满意之作,你可以毫不畏惧地翻越牧民架设的铁丝网,跟在牛群和羊群的屁股后面与牛羊为伴,悠闲自在地奔波上好几个来回。甚至牛羊的主人打老远处发现了你将他的牛羊赶来逐去,还以为你是在光天华日之下盗取牛羊的小偷,要急匆匆赶来和你计较上一番,彼此之间尴尬上一阵,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好让双方笑得前俯后仰才肯罢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org.cn )

阿柔大寺是祁连县的一大藏传佛教圣地,也是一大亮丽的旅游景观,坐落在民乐通往祁连县城的柏油马路旁。山中能有这么一处景观,也可以说是规模宏伟,气势壮观。前面视野开阔,左右牛羊遍地,背靠林立的雪峰。八座佛塔金光闪闪,两处转经的长廊法轮常转,面孔紫红的僧侣和弓腰驼背的牧民前呼后拥地在转经台前周而复始地缓步行进。一会儿海巴长鸣,乐声悠扬;一会儿木鱼声声,梵音绵绵。多么优美的环境,如此虔诚的心情,足可以招惹得游人驻足观望,饱览佛门净地的容姿,更是摄影爱好者创作精品佳作的理想景观。总让你按捺不住跳动的心,忍不住按动快门的手,迫不及待地、五次三番地寻找最佳角度连拍摄上一阵。无论是喇嘛,还是阿克(和尚),不但不反对你拍照,反而还会鼓励你为他们的寺院和他们本身多拍上些才高兴呢。

德芒寺坐落在峨堡镇黄草沟村的山坳里,距公路约五公里之遥,建寺历史约二十多个年头。规模不大,周边环境倒很清净,的确是打坐参禅、诵经说法的清净地。同是藏族牧民的佛门圣地,但其待人接物的习俗却大不相同。这里的喇嘛和阿克不让外人拍照,照他们的说法,这是寺里的规矩,至于更深的原故,他们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假若你处于好奇偶尔偷拍几张,让他们发现了还会遭受呵斥和白眼。但当我们把阿柔大寺的照片从相机里调出来让他们看时,他们紫红色的脸上洋溢出既惊奇又羡慕的神情。特别是那些年仅十多岁的小阿克们更是前呼后拥地争着一睹为快,简直喜欢得连声赞叹,原来他们还是挺喜欢照相的。于是就招引他们到离寺院远一点的地方站定,让他们拿上手机装做打电话的姿势,顺便接二连三地按动几次快门,同行者老巴命其名曰“聆听梵音”。

海支布是德芒寺上一位刚步入不惑之年的老阿克,从建寺时开始出家,至今已在寺院打坐参禅、操守清规戒律长达二十多年。当初和他一块儿学经的小阿克有七八个,只有他算是彻底皈依了佛门,一门心思地诵经说法,陈年累月地与清灯黄卷做伴。其余的尕娃没有坚持上几年都偷偷地遛之大吉,远佛还俗了。海支布是我父亲的藏民亲戚的儿子,很小时就与我相识。由于他小时体弱多病,其父母就听从了佛爷舅舅的意见,便把他送到寺里跟着老阿克学经,于是就在禅凳上长期坐了下来。由于他小时候没进过学堂,智力平常,刚开始学经很吃劲,但他性情温和,耐心大,肯吃苦,很听话,一步步跨过了道道难关,终于熬磨成了寺里资历最深的阿克。而且佛法修炼得日渐高升起来,听父亲说还会算卦占卜吉凶祸福了。一九七八年暑假初放时,我到他那儿拣拾蘑菇,就与他吃住在同一个房间,一星期的共同生活加深了彼此之间的了解。二十年后的今天,对于我们的造访,他一家人很是欢喜。他父亲手忙脚乱地收拾杂乱的房子,让我们上炕,给我们沏茶。其兄到伙房炒了一盘牛肉葫芦,一盘牛肉清椒,供我们就着干粮品尝充饥,味道比我预想得要好。待客的心情极其诚恳,并商量着要我们坐下来喧上一晚上,好好叙叙旧。但我们却没有逗留的意念,临别时就让他们一家人穿上各自的服饰,给他们照了几张照片,也算是离别二十年又重逢的见面礼吧!

旅游到了交通不便、既没有饭馆又没有旅店的山村,免不了要打扰老乡、亲戚和朋友。出行的当日到宝瓶河牧场时,天已暗了下来。同行者老巴就念叨着到牧场学校里找一位姓刘的老乡,经过询问打听,老刘已回家过“五一”去了。据说老刘自春节过后开学至今已两个多月没有回过家。老刘找不到,便访到了其同事李老师的家。他究竟叫什么名字,至今我也说不上。夫妻二人约莫四十上下,中等身材。一听我们是老刘的老乡,便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友好地请我们进屋上坐,泡上一杯老茯茶供我们解渴。看到我们脖子里挂着照相机,就知道我们是专诚到这儿旅游的。老巴给她们介绍了与老刘的交往关系,顺便简单地介绍了我们的基本情况。寒暄之际,正赶上其妻做晚饭,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盘大肉炒葫芦,一盘凉拌蒲公英,给我们每人盛了一碗干拌香头面,我们几乎没有推托地吃了个有滋有味,心理上感觉好舒服。特别是那一盘凉拌蒲公英,吃起来可口,想起来有滋味。经过短暂的交谈,原来李老师的父亲是解放后随部队到宝瓶河开荒放牧的,很早就在这里安了家。妻子的娘家在武威。我便开玩笑说:“李老师很有能耐,居然把武威的姑娘招惹到手里了。”其妻笑嘻嘻地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吗。”她们夫妻以前都是牧民,后来丈夫改任学校教师,两个孩子跟着爷爷到张掖去上学。提起牧场的这个学校来,真有点儿心酸。现在牧场里共有二百多口人,一部分人已在张掖城安了家,孩子都转到张掖上学。学校里只有四名老师,十几个学生,有的年级仅一两个学生,三个年级的学生安排在一个教室搞复试教学,教学质量的高低,也就不言而喻了。城市学校里的老师到这里来教书,说不定还没武艺呢。听李老师说,目前学校已划归肃南县管辖,秋季就要停办,他们几位老师究竟到肃南的哪个学校教书,还说不定,前途很无奈,很黯淡。

早已到了住宿时间了,我们便念叨着要给祁连县的出租车司机打个电话接我们到县城住宿,李老师夫妻解释说自己家里不方便,过会儿领我们到牧场的招待所去休息。对我们来说,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了。由李老师作引荐,牧场里的杨场长接纳了我们,安排一间客房让我们住宿。正值“五一”放假,场里只有杨场长一人值班,偌大的场部显得很宁静,听不到鸡鸣狗叫的吵闹声,也听不到黑河水轰鸣的涛声。只有那高挂天空的圆月象明镜一样,将银白的清辉泻满了场部四周,使本来就宁静而整洁的场部增添了几许安详的气氛,让我们睡得很深沉,很舒服。翌日晨六时便起床梳洗罢,与酣睡的杨场长打了声招呼,便提上相机出门登山,去迎接第一轮朝阳,观赏朝霞映照下巍峨雪峰银装素裹的雄姿,聆听黑河呜咽奔放的涛声。顺便在河滩上拣了几块大一点的石头,很费力地抬到河岸上,雇了一辆摩托车运送到祁连县城。由于沾了老刘的光,中午离别时,杨场长就免收了住宿费。李老师夫妻二人很热情地招呼我们喝茶后将我们送出家门,彼此说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么”。

次日晚将要夜宿公路旁的阿柔乡,附近也没有可住的招待所。在饭馆吃饭时,顺便打听到了我多年不见的一名学生就住在附近不远处。一提起这个名叫赵立华的学生,便不由得使我勾起了二十年前他所遭受灾难的回忆。

赵立华祖籍民乐县城人,民乐解放后,曾祖父带着家人将家安在峨堡乡白石崖村,从事放牧数十年。他在民乐一中上初二时,我给他们上语文课。他个头高,力气大。很多时,人们往往不是跌倒在自己的劣势上,而是跌倒在自己的优势上。就在上初三时,高个头优势的他却给自己招惹来了腰部的残废。原来,在上体育课时,趁师生们不留意,他一个蹦子跳上去双手抓住了篮环,不小心将笨重的篮球架坠落下来,无情地砸在了他的腰部。情急之时,缺乏护理常识的体育老师又错误地安排学生将他扛抬到医院救治。医生们说,扛抬时没有用床板或担架,便将腰椎的神经拉断了。后来虽然几经辗转到兰州、西安等地做手术,但疗效始终不明显。于是就落下腰椎残废的憾事。导致多年来只能在轮椅上行走、吃饭、学习。值得欣慰的是,他自学成医,当上了乡土医生,并在阿柔乡街面上开了两间医疗诊所。其医疗技术和医德医风很受藏民的赞扬,也算是没有虚度年华、枉活人世。由于二十年了未曾谋面,当我与他相见时彼此竟辨认不出当年的模样。等我给他报上姓名时,他记忆的闸门方才打开,便漫漫地回忆起我的音容笑貌和抑扬顿挫来。而他的父亲又是我舅母的哥哥,并在舅舅家见过一面,尽管他父亲不记得我,但当我提起这一层亲戚关系时,他父子俩感到很惊讶。赵立华说以前还没有听说过这层关系。现在家里只有他父子俩相依为命,其他亲人都在白石崖放牧。三十六岁的他比过去胖了许多,饮食起居全由七十多岁的父亲料理。由于他们是地道的民乐人,对故乡的详情知之甚多,于是我们就在一边喝酒一边攀谈中拉起了家常,谈得很投机,也很高兴。当提到儿子的未来时,他老父说现在仍在到处打听消息,还要千方百计医治儿子的疾病,有朝一日预想的奇迹出现了,他到死也就瞑目了。一位老父对儿子的拳拳之心和眷眷之情,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中流露无余了。赵立华本人还打算着要在民乐县城买一处上宅下店式的楼房,要把医疗诊所开在民乐县城,想让杏林之花在古老而又现代化的家乡播洒一路芬芳。心地是那样的真诚,又是那样的善良,招引得我心理上难过反思了一夜。翌日临别时,我们便动员父子俩照相,于是由父亲推着轮椅,以雪后初晴的蓝天雪山为背景,将凄美的瞬间定格成了一张饱含希望的阳光之照,权且算作是我们对他父子俩的美好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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